经过严格训练的印第安人状态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无不视纪律为神的旨意。
并且在航海的过程中,在资深水手的带领下,他们付出了微小的代价,便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善于学习、善于模仿他人的土著,并且具有极强的适应能力,他们很快就习惯了船上枯燥的生活,他们学会了在摇晃的舱室内休息,学会了水洗和沙磨甲板,学会了晒帆或者利用这件大家伙在海里构建简易泳池,甚至学会了在阴暗的底舱里捕捉老鼠。
塞拉弗鼓励出售新鲜鼠肉。
这条规定乍看起来是如此不可思议,可是在现在这种条件下,这是唯一可行的选择。老鼠多了,那么船上很快就会出现传染病,不但如此,这些该死的家伙还啃咬木桶,吃咸肉、香肠、饼干、奶酪、酒,甚至咬通水桶或者木质舱板,木屑都是它们的主食之一。
在船上,老鼠也是塞拉弗最讨厌的生物。
灭绝老鼠并不现实,但控制鼠灾,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在某一天吩咐厨师用洗剥干净的老鼠肉做了一道丰盛的甲板午餐之后,水手们的热情被点燃了,原来老鼠不光可以煮肉吃,还可以烧烤、调汤,或者用幼崽蘸酱生吃!
一时洛阳纸贵,老鼠肉差点卖疯了,经验丰富的捕鼠者一天几乎可以赚到2到3个银比索。其中,天生的印第安猎手们,自然收获最丰。
不过关于总司令吃老鼠的事情,塞拉弗却在舰队高层中下达了封口令。
这总不是什么太光彩的新闻。
“公爵。”
“啊,是科尔特斯船长,请进来,坎切斯,端两杯热可可。”塞拉弗离开自己悠闲摇晃着的吊床,放下手中的《君王论》,“请坐,准爵先生,我想您是否为了担忧阿兹特克武装力量而来?”
“不,阁下!”荷南多一手解开深墨绿色军装制服的最上边的领扣,一手脱下新近配发的宽沿军帽,他的长头发被束扎起来,有过修剪,因此比早些时候塞拉弗看见时短了许多,他临危正坐在椅子上,“那些事我并不担心,相反,危险来自大洋彼岸。我的一位朋友,也是熟悉殖民地事务的人,他带来了糟糕的坏消息,查理一世陛下已经召集了一支数量相当多的舰队前往伊斯帕尼奥拉,这件事应该是可靠的,并且讯息是在两个多月前发出的。”
塞拉弗脸上的神色慢慢冷峻,“这么说,我们得面临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了。”
科尔特斯自从知晓了塞拉弗的“来历”,并且在教皇陛下发布敕封之后,看得出是铁了心抛弃故主了,况且他对西班牙殖民地的官员们也是一肚子恼火,还有毁家离妻的大仇未报呢。“阁下,我认为特别舰队应该立即撤退,毕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我们立国的根基更重要。只要我们的舰队还在,墨西哥的征服只不过是早晚的事,虽然阁下组织起了一支非常可怕的印第安部队,但在大陆的其他地方,土著们不过是群跳梁小丑。”
塞拉弗起身踱步、盘算。
放弃此次远征,另等机会,这绝不符合他的性格,但特立尼达岛一旦有失,后果也极其严重,甚至说是斩断了他的精神希望都不过分。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西班牙人肆意称霸西印度群岛。
根据眼前的情报分析,西班牙人是在收到殖民地战败的消息后,组织起反扑力量的,时间大约就是在那位西班牙方面的特使乌达内塔神甫到达前后。也许教廷方面派遣费尔迪南多枢机主教前往新西班牙的行为更加触怒了高贵的查理一世,他在谴责与斥问教皇的同时,也想通过一场完美的胜利来重新树立起新大陆绝对权威的地位。
按照塞拉弗的战略眼光来看,这支舰队可以说组建得十分仓促。
在欧洲大陆上,法兰西和西班牙继续着意大利战争。1515年,年轻的法王弗朗索瓦一世登上王位,并且想先发制人地打乱西班牙人的阵脚,他进攻了米兰。这位热血澎湃的年轻人,徒步持矛,亲自上阵,在一些随从贵族的接应下,在乱军中与敌人厮杀一个多小时。据说天黑后双方罢战,他就睡在一门大炮旁,与敌人的前锋只相隔50步远,足见他的勇气。
可以说,西班牙的查理一世要对抗这个可怕的敌人,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光是连年的战争,就让查理陛下马不停蹄,他呆在国外的时间比呆在国内的时间还长。
在这个时候,殖民地发生的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能不更令他愁眉不展了。
此时此刻,西班牙在新大陆的殖民地还在建设初期,大量的矿产,尤其是金、银矿藏还未被发现,新的地盘还在筹划之中,没有来得及征服,西班牙殖民者的地盘仅限于西印度群岛、加勒比海南岸小部分的地区而已。
格林纳达岛虽然盛产香料,但仅仅为了它发动一场耗资巨大的战争,同样是不值得的。
但是,如果不发动战争,形同默认了“特立尼达公国”的存在,这对查理一世开疆拓土、建立霸业的理想无疑是个极其巨大的讽刺;教皇出尔反尔,破坏了罗马信誉的同时,也破坏了西班牙人发财致富的途径,这又怎么能让西班牙的最高首脑轻易袖手呢?
因此,他顶住了财政上的巨大压力,也顶住了来自北非摩尔人(奥斯曼土耳其)舰队不断袭扰的压力,毅然投入了拥有1艘大型盖伦战舰,10艘克拉克战船,6艘霍克商战船及卡拉维尔型补给舰的舰队发动西征。
这次出征是由皇帝的堂兄,奥特兰侯爵率领,随同出征的有4000名西班牙士兵。
此时,塞拉弗并不知晓西班牙军队的规模,但他在得知对手的舰队中有一艘大型盖伦战舰的消息后,反而非常高兴,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只需稍稍变动一下就可以。
“让罗斯恰尔斯少校的商船队立即回港,通知彼得将军,准备好舰队,这次我们需要带上所有的火炮,要给那些家伙一个意外。”
“您想如何做,阁下?”
“西班牙人必定要在新大陆的殖民地上取得补给,在此之前,他们不会主动进攻特立尼达岛,否则那就意味着自杀。科尔特斯船长,您是否了解奥特兰侯爵这个人?”
“是的,他是一个非常知名的政治家,外交家,也兼任舰队的指挥官,曾经与法兰西人、葡萄牙人、摩尔人交战,他多次改进船舰,加高加厚甲板和艏楼,以使克拉克型船更具有冲击性和对抗性。”
科尔特斯的话,使得塞拉弗皱起了眉头,毫无疑问,现在世界主流的舰队都是如此配置的,在海战相当于陆战延伸的时代,拥有完整而正规的海军编制,除了塞拉弗公爵之外,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如此做。
因此,在战舰上大量搭载接舷战的士兵,这是最普遍的做法。
“坎切斯,追上给彼得中将带口信的人,给他加一道命令,让他派人去西班牙殖民地散布我率领舰队远征墨西哥的消息。”
“是的,大人!”
吩咐完了这件事,塞拉弗回过头,望着科尔特斯,邪邪地笑了笑,“准爵先生,您要是奥特兰侯爵,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科尔特斯沉吟了片刻,“我会加快舰队补给的速度,然后轻装前进,直取特立尼达,最好尽我们没来得反应之前,先一步端掉我们的……”
“很好,您想怎么对付他们?”看见噤口的科尔特斯下意识抽气的样子,塞拉弗暗暗笑道。
“很简单,选择好一处合适的战场,让彼得中将的舰队担任诱敌的任务,他们的行动要表现出仓促并且不堪一击的样子,等到把奥特兰舰队引到合适的地方,我们就出击,占据上风处包围并且歼灭他们!”
“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了,科尔特斯船长。”塞拉弗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满意地说道,“不过我希望您在陆战方面更有表现,毕竟,这个大陆还有数不清的土地等待我们占领。”
“如您所愿,我的公爵阁下。”科尔特斯一脸强自压抑的兴奋,恭敬地并起双脚,垂下了头,“这次战役可以让我担任您的副官吗?”
“不,科尔特斯,您带领一半舰船,50门炮,1500名士兵前往墨西哥。您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合理进行就行了,不必事事请示。”塞拉弗说道,“坎切斯和乔凡尼担任您的副官,没问题吧?”
科尔特斯当然知道其中的含义,实际上,当此次他听说蒙彼斯没有出现在远征军名单中时,他也颇感意外。
事实上,塞拉弗改变原先的考虑,让蒙彼斯留在特立尼达岛,实在是因为自己手下绝对忠诚的人实在没有几个,而全岛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但科尔特斯却以为这是对自己的莫大信任。
“我完全服从您的命令,公爵阁下!”科尔特斯语气激越地说道,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高级将领了,“我会遵照您的指令去执行此次征服阿兹特克人的行动。”
“您会遇到一个欧洲神甫,还会在不久的将来得到一名印第安女性作为翻译,请将她的名字取为玛丽娜,这个14岁的年轻女孩,将是您征服墨西哥的关键性人物,因为她是个阿兹特克人。”
科尔特斯闻言,立刻跪倒在地,他以为这是神对他此行的预示,“谨遵您的吩咐,我已记下了所有的细节。我会按照您的方法去做,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是的,阿兹特克那虚有其表的国王实际上很担心您的到来,知道嘛,他们印第安人有一个神灵,名字我也记不得了,这个神灵被称为‘羽蛇神’,因为他蛇身上的鳞片被天堂大丽鹃的羽毛所取代,在他们的传说中,这个神越海东去,并且暗示将来还会回来。您的相貌与这个传说中的神是一致的,准爵先生。”
“这,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离奇的故事!”英俊的西班牙男人瞠目结舌。
“并不离奇,听着,我再重复一遍,所有的印第安人都极端崇信宗教,他们的宗教虽然各个不同,但要懂得尊重他们,尊重他们的习俗与信仰,这样才能最合理地利用好他们的资源。”
“是的,我的阁下,请放心吧。”科尔特斯单膝跪倒,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会很快前来支援您。”塞拉弗淡淡说,“解决完墨西哥的问题,我们就得与西班牙人再度开战,巴拿马地峡这种战略要地,是不能由他们长期控制着的。”
“巴尔波亚上校会很高兴看到佩德拉里亚斯被阁下逮捕的狼狈样子。”
塞拉弗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