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凉和她并排站着,两个人一起对着镜子刷牙,镜子里两张黑眼圈厚得像熊猫一样的脸,都半眯着眼睛,几乎同步地放下牙刷,含一口水,咕嘟咕嘟,吐掉。
“叮。”随着牙刷放进牙杯里的清脆声音,她们下意识地彼此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场景,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般的和谐默契。
许沉凉抬手揉了揉西索的头发,笑眯眯地说:“我早就说过了,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现在看来,你果真是我的妹妹吧。”
西索嘿嘿笑着,握住许沉凉的手晃了晃。
许沉凉话说出口,却突然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愉快的表情登时消失。
“怎么了?”西索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不由得问道。
许沉凉回过神,摇摇头:“没事……”她苦笑,只不过是想起了她的另一个“妹妹”。
莫笑和她之间,已经不是单纯的嫉妒和仇恨能说得清的了。
说实话,就算现在就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和复仇的实力,她也真不知道该拿莫笑怎么办。
莫笑是父亲的女儿……不管究竟是怎么来的,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在这件事上,莫笑是绝对无辜的。
而之后她所遭受的孤独的童年,也确实是许家欠她的,许沉凉理应替父亲偿还这个罪孽。
她和她之间,究竟该如何清算啊……
许沉凉疲惫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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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莫笑盯着大步上前的男人,她的目光中有复杂的情绪,仿佛一层厚厚的泥土,把过去的一切全都掩埋。
这样,也就没人能看清楚,过去她曾对这男人展露过的期待,喜悦和爱慕,究竟是真是假。
傅薄凡却一眼也没有看她,径自走进了那栋别墅,他从前一天傍晚到清晨,风尘仆仆赶来,此时喉咙里的焦灼却不完全是因为疲惫。
他推开门,看到一地的碎片,还有血。
无人拾捡。
“她已经走了,走了好久好久了。”莫笑凉凉地在一边说,“你来了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乖乖地向傅茯苓认个错,反正,许沉凉早已经跑了,你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傅薄凡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瞳中倒映着那一地碎片和血迹,几乎从他眼瞳里也能滴出血来。
“她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傅薄凡沙哑地问。
“知道那个有用吗?发现许沉凉不见了的当时,所有人就已经出动去寻找她了,一个影子都没见到。说真的,找到现在还不见踪影,要么是在某个地方饿死了,要么就是自己跳海自尽了……”
“咚!”
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打断了莫笑的胡言乱语,傅薄凡青筋暴突,面目狰狞地转身狠狠冲过去,提起莫笑的衣领,几乎将她捏得散架,在剧痛中,莫笑听见他的声音如暗夜修罗:“再胡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莫笑惊惧地看着他,拼命摇头,好不容易被放开,她逃到一旁拼命地喘息。
缓过劲来之后,她恨恨地盯住了傅薄凡,嘲讽地说:“你们,还真是绝配。”
“不想听我说,就不要见我不就行了?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明知道我会说难听话,还要和我见面,还要去听,我真不知道你是有自虐倾向,就愿意让我折磨你呢,还是你其实根本不爱她,都是假装的,暗地里跟我一样盼着许沉凉死呢,所以才听得这么高兴。”
“……你什么意思。”傅薄凡眯着眼,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还有谁,许沉凉咯!你被抓进监狱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劝许沉凉和你离婚了。她当然是油盐不进,不过,每天还是定时定点地开门欢迎我进来……哈哈,你们两个疯子。”
傅薄凡蓦地深深喘了口气,奋力地瞪大眼睛,几乎把眼眶撑裂。
他害怕自己会落下泪来。
没有人知道许沉凉为什么要听莫笑的那些胡言乱语,除了他。
只有他才能切身地体会,许沉凉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想从莫笑的言语中,偶尔窥得那么一点点他的消息。
听了,会心痛,可是如果不听,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也是他现在还没有把莫笑给扔出去喂鲨鱼的原因,尽管在心里,他早已经血腥一片,将这些人的肉一刀刀剐了下来。
许沉凉呢?她在那无助的几天里,又是怎样地思念着他?
她竟不惜给莫笑机会去伤害自己,就如同赤脚踩在碎玻璃中捡拾糖果,如同忍着烈火烧灼的痛苦,只为换取那一些些温暖。
她所忍受的一切,不会有人懂的,除了相爱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