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来吐吐舌头。
上一次也是在妈家呆晚了,拦不到车,于是上了一辆黑车。这辆黑车却在半路遇上道路监察,一路疯狂奔逃,连闯数个红灯,并险些撞上隔离栏。宁春来坐在副驾位,吓了没有魂魄。她恳请司机放她下车,司机不理,车子继续往深夜的荒郊野外疯蹿,她急了就使劲扳车门,司机腾出一只手将她拽回来,冲她大吼,你他妈再乱动我就捅死你!
宁春来吓得不敢动了。然后车子终于摆脱监察,停下来,司机将车门打开,对她说,滚!老子下班了,车钱就不收你的了!
宁春来颤抖着下车,黑车扬长而去。
那几乎是宁春来活了二十多年经历的最大恶梦。荒郊野外,没有车,没有行人,身后是一片废弃的烂尾楼房,黑唆唆的看不见一丝灯光。
当古立接到电话时,她哭得像只绝望的小耗子,明明放开了嗓子嚎,却只能听到嘶哑的破音。
古立在十七分钟后赶到,这里离家有近五十公里,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
古立一见到她就大发脾气,劈头盖脸的骂得宁春来睁不开眼睛。
宁春来排山倒海的感动在那一刻就被开闸放走了,这个男人和他父亲一样,认为严厉才是最有效的管理方式。可是所有道理宁春来都懂,她不过需要一句温柔的呵护而已啊!
当晚,她还不能消停地睡觉,因为古立连夜制作了一张联络卡,这张卡上几乎包括了所有即使在凌晨三点也能成功叫到的租车电话,因为过于了解宁春来的属性,所以他逼着宁春来将所有电话号码全部背熟!
如此的变态折磨,让宁春来拒不合作,她说你是我老公,我最需要联络的人只有你。
古立却认真地说,第一,我会经常出差。第二,我加班或开会的时候手机会关机。第三,你应该学会独立处理问题。
第四,古立冷酷地补充,明天下班之前你必须将这些电话号码背下来,我会检查。
宁春来大叫,不!
好。古立说,除非你答应,以后不再下午三点以后去你妈家。
他说,我想不通你和你妈为什么有那么多话要聊,你们已经认识二十七年了,还聊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除了刘安然,妈也是宁春来不设防的朋友。但宁春来没办法让古立理解这件事,他和父亲的关系禁锢了他的思维,认为父母和儿女是不需要沟通的。
古立自诩是完美的子女,对父亲给予了最大程度的关照。父亲家永远有他送去的时令水果,养生食品和保健药物,父亲的血压和血糖指数被他记在手机上并随时更新,父亲不必为衣着操心,保姆照顾不周并没关系,儿子永远会为他添置最天然亲肤的纯棉内衣和袜子。
但比起宁春来,父亲也是一个最好的配合者,给他买什么,他就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从来没有任何意见。饭桌上尽管把儿子教训得无言,满足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儿子会用藏在沉默谦卑里面的冷傲,应对他的一切刁难。
父子俩像一架运转良好的机器,零件与零件之间,咬合和衔接都无比科学默契。
而宁春来却是这架机器上的一颗歪掉的螺丝钉,时不时顶出来,给运转造成障碍。
就比如现在,宁春来听到关于黑车的威胁,吐了吐舌头,然后古立说,周五去我爸家吃饭。
宁春来就在这时天兵一般问道,如果我直接问你爸牛小潭是谁,他会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