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郭务悰不仅是在替刘仁轨的前途担忧,也是在替自己的前途担忧。像他这等纵横机谋、又不愿为科举所累之士,寻找明主,帮助明主功成名就,便成了他们实现人生抱负的捷径。可一旦主人的仕途终止,幕僚们便只剩两个选择——或忠于旧主,就此隐退;或顶住非议,改换门庭。改换门庭的代价是巨大的,除非你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否则极难进入新主人的核心圈子,只能沦为处理外围事务的普通门客。
郭务悰是一个对命运有野心的人,人有野心,便不安现状。
“先生觉得,曹别驾此人如何?”元鼎岔开话题问道。
“清廉干练、刻薄寡恩。”郭务悰很客观的给出了八个字的评价。历朝历代有名的酷吏,无不是这副德性。
元鼎道:“我听说,曹别驾祖上曾是窦建德部下,曾与唐军血战多次,死不投降,最后自刎。因为这层关系,曹家仕途一直不顺,他也不是科举出身。”
郭务悰道:“以他的本事,出任一州主官绰绰有余,可惜在副职上蹉跎多年。”
元鼎道:“曹别驾有个好处,只顾眼前,不看长远。”
郭务悰微一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短浅几时成了好处了?
元鼎道:“曹别驾做事,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务求做到最好。在他看来,有些事是没法改变的,怨天尤人毫无用处;有些事是可以争取的,那便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郭务悰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很欣赏他?”
元鼎道:“刺史大人也很欣赏他。”
郭务悰道:“可你说了,他是李义府的人。”
元鼎道:“那他可曾为了李义府而故意给刺史大人罗织罪名?”
郭务悰默然不语,四年来,刘仁轨和曹别驾井水不犯河水,配合得十分默契,这在地方上是极为罕见的——别驾,本就就是为了限制主官权力而设的存在。
元鼎道:“只要刺史大人犯下错误,他定会发起雷霆一击。”
郭务悰闻言剧震,元鼎一个小小的马快,竟能将事态看得如此清楚。身为首席幕僚,他的职责就是出谋划策,替主公解决一切潜在的风险。他迅速回忆了一遍数月来刘仁轨的每一项决策,唯一的变数,就是两国使团的到来。可至少在他看来,刘仁轨在处置一系列突发事件上并没有犯下原则性的错误。
郭务悰见元鼎闷头吃饭,不再说话,也细嚼慢咽起来。两个人安安静静的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然后同时起身,一齐打了个饱嗝。
郭务悰道:“那个道士,是你的人吧?”
元鼎两眼一眯,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小心我灭口哦!”
郭务悰道:“我要有女儿,一定招你当女婿。”
元鼎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道:“凭啥我就得当你女婿?出得起嫁妆吗?”
郭务悰道:“姐夫也行,我姐老有钱了,考虑一下?”
元鼎道:“付账没有?”
“没啊,你带钱了?”
“我还以为你有。”
“那咋办?”
“找人。”
“找谁?”
“老王呗。”
两人相顾大笑,晃了晃衙门的腰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