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
他低着头,脸上的红色仍未褪尽,说话也有些结巴:“啊,是、是的,母亲也说捧书、捧书嘴巧善言,是个能担事的。”
贾数手指动了动,万分想要伸手捏捏林如海的脸,看他会不会再次脸红。
但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这种打算。
毕竟才第一次见面,若就这么将人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林如海:“……”已经吓到了好吗?
她转身,从翠烟手上的托盘中拿过一个针脚粗糙的香囊:“这是我第一次学习刺绣的作品,希望你不会嫌弃。”
第一次嘛,无论是多小的事,都是足够特殊的。
当初穿到原主身上后,为了以后不露馅,她可是有努力学习刺绣的。
这个香囊,也确实是她第一次练习刺绣是,亲手绣的作品。当时觉得丑得没眼看,却因为意义特殊还是留了下来。
果然,林如海接过香囊后,两颊又开始漫上红晕:“第、第一次的刺绣作品,真的送给我了?”
他看向贾数的眼睛,亮得出奇。
因为太惊讶,他竟忘了对贾数使用谦称。
贾数忍不住想逗他:“是啊,我当初留下这个香囊,就是为了送给我未来的夫君。”
林如海的脸热得直冒气:“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贾数笑得眉眼弯弯:“好啊,我很期待。”
虽然觉得男人的承诺并不可信,但这话被一个相貌出众的纯情少年说出口时,听起来仍旧让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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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未婚夫妻,两人若是相处时间太长,也容易被人说嘴。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分开了。
林如海带着书童回了前院参加婚典,贾数则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婚宴对林如海来说,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尤其婚宴的主人之一,还是自己原本的未婚妻。
等新郎接走新娘后,林如海便与贾代善告辞,先一步离开了。
林家本是三代列侯,但因当今圣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令林如海之父多袭了一代。但到了林如海这代,却只能降等袭爵,只得了一个一等伯的爵位。
但同样也是因为当今圣上隆恩盛德,以致于京城内勋贵林立,伯爵之位根本无法震慑他人。
林家又无五服内的族人帮衬,林如海在林父早亡之后渐渐有了独木难支之势,无人能替他的前程未来打算。
好在林父有先见之明,从小便让林如海习读四书五经,为科举做好了准备,这才有了他年仅十七便靠科举夺得探花的荣耀。如今太平盛世,朝廷内渐渐有了重文轻武之像,林如海背靠勋贵,又是正经科举出身,自然前程可期。
但林家人少仍旧是他日后入朝为官的硬伤。若为官后无人帮衬,官途定会艰难许多,所以他才会在林母的安排下与四大家族之首的荣国府联姻。
只是原本选定的是与他身份相配荣国府嫡女,如今却换成了身份低了他一等的庶女。
“如海,今日可曾见过那荣国府庶女。”林母坐在上位,神情焦躁。
庶女与嫡女受到的教养完全不同,也是林家人少,族内亲旧也是出了五服的堂族,不需未来儿媳主持宗族祭祀这等大事,不然仅凭后来换上的联姻对象的庶女身份,就不可能让她点头同意。
可谁让林家就是人少呢?
那荣国公与当今圣上关系不比寻常,如今正是权势最盛之时,若能与之联姻,如海日后的路便会好走许多。若她去了,有个本事大的岳父帮衬,也不至于让他因丁忧一事官途蹉跎。
可定亲太急,她又没见过那荣国府庶女是何等模样和性子,十分担心如海不喜。
若如此,她少不得就要为如海安排几房符合他喜好的妾室了。
这也是当初与荣国公夫人商议婚事时,提前说好的条件。
当然,若是原本的嫡女,自然是没有这个条件的,甚至她们说好的是七年无子才可纳妾。
林如海点头:“荣国公体谅,安排我与三小姐见了一面。”
“你对三小姐的印象如何?”林母急切询问。
回想起今日与贾数见面的种种,他的脸色再次泛红:“她、她很好。”
想了想,他从怀中拿出贾数赠送的香囊,“三小姐念旧,第一次学习刺绣的作品也好好保存了下来。”
林母惊讶:“哦?第一次刺绣的作品?她送给你了?”
因为好奇,她伸手就想接过香囊仔细看看。却不想快拿到香囊的时候,林如海的手竟然突兀地合拢,没让她碰到香囊分毫。
林母:“……如海,你这是?”
林如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三小姐说、说这个香囊是赠送给她未来夫婿的,让旁人碰到,不太好。”
林母:“……”
不过才见了一面,她这儿子竟然就对荣国府的三小姐动了心!
林母神情复杂,也不知该感叹儿子太蠢,还是那庶女太有本事。但无论怎样,自己的儿子能喜欢他的未婚妻,也是一件好事。
吱嘎一声,贾史氏的房门被鸳鸯拉过去关上了。
房间内只剩下贾敏与贾史氏两个人。
贾敏眼神沉了沉,却没多说什么,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过去。
“坐吧。”
贾敏这才坐下。
贾史氏认真地打量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目光晦涩:“敏儿,如今可是如愿以偿了?”
贾敏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贾史氏幽深的双眸,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避开了。
等反应过来,贾敏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让母亲多伤心,可想到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她心底越发忐忑不安,根本无法直视母亲饱含关切的双眼。
贾敏知道这段时间双亲为她脑抽干出来的事奔波忙碌,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按理说,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应该好好待在院子里安心备嫁,不要再给父母增添麻烦。可她只要想到前世婚后一直幸福美满的三姐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嫁进林家,最后落得和她前世一般的下场,她就愧疚难安,更惘论去憧憬原本属于三姐的未来。
她低头:“母亲,我后悔了。”
只要将婚事换回来,事情就会回到原本的轨道。三姐会按照她记忆中的模样,最后子女双全,夫妻恩爱,而她……有了前世记忆,至少、至少不会落得个早逝的下场。
还有她的女儿,也一定不会再如原本那般,在荣国府过着“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日子。
这就够了。
“母亲,我几日想清楚了,还是林家更适合我,定南侯府的婚事还是还给三姐吧。”贾敏不敢去看贾史氏的眼神。
贾史氏双眼微眯,看着这个从小到大极少让她操心的女儿,心底渐渐升腾起一股怒气。
但她表情依然平静:“你以为婚事是买首饰吗?不喜欢了,还可以换一件?”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因为你的肆意妄为,为了不让你名声受损,为了不让贾家其他未嫁女的婚事受到你的影响横生波折,为了不与林家结仇,我与你父亲做了多少努力?你现在一句‘后悔了’就像当做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敏儿,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贾史氏坐在床上,眼睑下垂,整个人看起来冷静到了极点。
但贾敏知道,此时的母亲正如夏日阴云密布的天空,里面就暗藏着巨大的能量,表面看起来越是平静,爆发后的雷雨就越可能让她无法抵挡。
贾敏心中叹气,来之前,她便做好了被母亲拒绝的准备,此时倒并未有多失望。
“母亲,林家并不知道我与三姐的闺名,也从未见过我们。”
贾史氏双目圆睁,其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想顶着你三姐的身份嫁入林家?你可知道事发之后,你会有什么下场?再有,林家不曾见过你,那定南侯府的庶子与你可是有过肌肤之亲。”
最后四个字,贾史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贾敏抿唇:“定南侯府已是日薄西山,而我荣国府如今正是势大,他们必不敢对三姐如何。况且,原本的婚事对象就是三姐与他,他们理亏,不会宣扬。”
靠着荣国府,三姐只要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很快就能站稳脚跟。
可三姐前世过得那么好,又怎会是个蠢货?
而之后,三姐与周公子既然在前世就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今生自然也可以做到。
贾史氏直接气笑了:“敏儿,我简直想揭开你的脑子,看里面是否装的全是稻草!你倒是为老三打算得好。可你自己呢?荣国府呢?贾家其他女孩儿呢?你真以为林家是可以随便让你拿捏的软柿子?”
“我不会让林家传出新娘不是三姐的话来。”贾敏抬头,“林家毕竟是书香世家,不会拿我一族女孩儿的将来报复荣国府。原本说定的嫡女嫁过去,父亲承诺的补偿仍旧会给,他们没理由与荣国府撕破脸结仇。”
联姻本就是两个家族的事,联姻对象的身份远比其他条件重要得多。一个以庶充嫡的假嫡女和一个从小就被按照宗妇培养的真嫡女,该如何选,林家还会犹豫?
“我与定南侯府庶子的所有言行都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越矩之处。”尽管她与姐夫“发乎情”就是最不合规矩的事,可父亲不会傻到将婚事换人的真相对林家和盘托出,而她仍是完璧之身嫁过去,不会让他们抓到任何错漏。
就算林家对她心有芥蒂,也不会影响到与荣国府的联姻。
而如海那等君子,也不会对她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贾史氏大怒,一掌拍在床上:“那你之前为何撒谎?我将你生下,养得这么大,就是让你去找死的?”
若不是她见势快,阻拦及时,国公爷的马鞭定然将贾敏那一身嫩皮抽得皮开肉绽!
贾敏眼眶酸涩,又想起了前世的种种光景,一个原本打算深埋心底的问题,就这么问出了口:“母亲,若真要在我与荣国府之间选择,您会如何做呢?”
贾史氏沉默,半晌后开口:“这与你的做法有什么关系?”
贾敏不答,又问:“若我的所做所为可能危及母亲地位、在外名声,您又会如何选呢?”
贾史氏恼羞成怒:“你是对母亲有什么不满吗?”
贾敏摇头:“女儿不敢!”
“不敢?”贾史氏腾一下起身,食指指着贾敏的额头,不住地颤抖,“好一句不敢!”
见把母亲气到了,贾敏心底涌上一股悔意。
可还不等她开口,贾史氏就恢复了冷静:“若我否认,想来敏儿也是不会相信的。”贾敏抬头,对上她仿若寒潭的眸子,“可敏儿,我从小教导你的宗妇职责,你还记得吗?”
身为宗妇,本就要将一族的未来视作责任,所作所为也绝不能违反宗族利益。
贾史氏不是宗妇,但她是荣国府夫人。
“母亲从不认为将你排在荣国府后面有什么不对。”这是她身为荣国府女主人的责任。
若是贾敏不知道日后荣国府不分长幼,二哥身为次子却在母亲的支持下窃居荣禧堂的现状,贾史氏这话她也许就信了。
可惜没有如果。
贾敏的心渐渐冷却,没了感情干扰,她的思绪也清晰起来。
对贾史氏为自己辩解的话,贾敏不置一词。她直接将话题拉回了最初:“我撒谎,自然是因为父亲和母亲不可能同意将我嫁给定南侯府的一个庶子。”
父母不支持,她也只能靠自己。
“若不将事态说严重些,想来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只会选择粉饰太平,瞒着林家将我嫁过去吧?”想到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贾敏自己都觉得荒谬。
但既然做了,她也不怕承认。
贾史氏看出了贾敏眼底的不以为意,心中叹气,她与这女儿怕是只能生份了。
想罢,她也顺了贾敏的意,转开了话题:“那你又为何后悔了?”
“我想嫁给定南侯府的庶子,是因为他以后有很好的前程,与三姐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贾敏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贾史氏,“而林家……绝了嗣!”
恍若一阵惊雷在耳边炸响,贾史氏整个人都懵了:“……敏儿这话是何意?”
“女儿前段日子做了一个梦……”
今日早朝时,因为圣上突然想起他女儿大婚一事,没意外地问了他女儿的夫婿是谁。考虑到之前答应过林如海的要求,贾代善当然想办法引起了圣上对林如海的关注。
圣上好奇,便随意找了个由头想要见林如海一面。
结果?林如海根本没来,反倒是他上司来了,还当着圣上的面给自己表功,说自己体恤下属,见林如海生病就提前让他回家了。
哪怕圣上想要询问的事宜掌院学士胡大人都知道,但对圣上了解至深的贾代善却能看出来,他生气了。
“说吧,今天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没抓住?”贾代善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一个武将,想在皇上面前推荐一个文官,知道有多难吗?偏偏被他寄予厚望的未来女婿还没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林如海想好说辞,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事实和推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贾代善。
贾代善当即皱紧了眉头:“你是说胡耀那老匹夫算计你?”
林如海点头:“是!”
若不是算计他,掌院学士根本没必要在自己已经回家的情况下,还将他叫回翰林院。
不但吃力不讨好,还多了被发现风险。
抢走属于下属的机会,或者顶替下属的功劳这事儿在官场,其实挺常见的。林母在林如海考中举人后请来的先生便有教导过他为官之道,自然也提起过官场的各种潜规则,林如海对此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