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还算镇定,一双手却攥成了拳。
因为太过紧张,林如海屏气凝神,竟觉得耳边的其他声响突然消失,只剩下心脏跳个不停的怦怦省,让他总忍不住担忧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贾数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底再次为林如海的表现吃惊了下,心底涌出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林公子,上次我送了你一个香囊,你就只送一些铺子里的首饰就够了吗?”
私心而言,贾数自然是更喜欢如意坊的首饰,毕竟价值更高。
但作为一个对未婚夫心怀旖旎的少女,在送出了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香囊后,当然会想要对方回赠一个有着类似意义的礼物,而不是一些能用金钱购买的商品。
正好,这一点林母曾经提点过林如海。
所以听到贾数的话后,他立刻慌了:“我、我第一次临摹的字帖,已经找不见了。”
对林如海来说,能与贾数第一次学习女红的作品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第一次临摹的字帖可以相提并论了。
那日得到贾数礼物后,他回家也曾在家中翻找过,却没有见到字帖的影子。
林如海着急得眼眶泛红。
就在贾数以为林如海会被她逗哭,想要说没关系的时候,林如海从捧书手上接过卷轴,然后亲自递到了贾数的手上。
贾数一愣:“这是什么?”
不会是什么名家书画吧?她一个艺术品鉴根本不及格的理科僧,真的欣赏不来啊。若真是名家书画,落在她手上可真是浪费了。
贾数原本不想当着林如海的面打开,毕竟她还要面子,婚前就将自己最大的缺点暴露在未婚夫面前,还能不能好了?
意外的是,林如海却一脸紧张,似乎很担心她不喜欢这个礼物。
捧书笑嘻嘻地对贾数鞠了一躬:“三小姐莫怪,奴才虽不知这里面画的是什么,但少爷为了能在今日将画画出来,可是熬了许多个晚上,浪费了许多纸张。”
贾数双眼微眯,自己画的?她一下就拉开了画轴,旋即瞪大了眼。
无他,这画中竟是一位置身百花中,笑容比花更吸引人的明媚少女。
翠烟当即惊呼出声:“小姐,这画的是……”您吧?
贾数看向林如海,他头偏向一侧,面色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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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贾数的脂粉铺子开张那天。
这日,因为之前对林如海的观感有所改变,贾数干脆提前出门,在到店铺去之前先到了林家。
因为开店当日正好是休沐日,贾数根本没想过林如海会不在家。
可就有这么凑巧,她到了林家,却从门房处得知了林如海出门访友去了。
贾数:“……”
失策了,因为极少出门,她竟忘了古代走亲访友都需要提前递上拜帖,以防主人不在家,客人白走一趟。
林如海连她要开店都不知道,脑子里也根本没有要与她出门约会的意识,一遇到休沐日,第一选择当然是和好友们外出游乐。
既然没人,贾数便叫回了翠烟,放下车窗的帘子就要离开。
没想到的是,林家的大门却在这个时候彻底打开。
贾数惊了一下,赶紧撩开了窗帘。
只见一位温和慈爱,浑身透着书香气的中年妇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林家走了出来。
不等贾数从惊愕中回神,对方就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马车前:“可是贾家三小姐?”
贾数抿唇,心情难得有几分紧张:“回老夫人,我在众姐妹中确实排行第三。”
“既如此,可否让老婆子搭个马车?”老夫人笑容如春风拂面,不给人任何压迫感。
然而贾数却觉得再没有人比她,来得更可怕了。
“当然可以。”她不能拒绝。
是个人才啊!
贾数将这书童身上优点扒拉了一遍,心底想要将人挖走的想法蠢蠢欲动。
林如海毫无所觉。
他低着头,脸上的红色仍未褪尽,说话也有些结巴:“啊,是、是的,母亲也说捧书、捧书嘴巧善言,是个能担事的。”
贾数手指动了动,万分想要伸手捏捏林如海的脸,看他会不会再次脸红。
但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这种打算。
毕竟才第一次见面,若就这么将人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林如海:“……”已经吓到了好吗?
她转身,从翠烟手上的托盘中拿过一个针脚粗糙的香囊:“这是我第一次学习刺绣的作品,希望你不会嫌弃。”
第一次嘛,无论是多小的事,都是足够特殊的。
当初穿到原主身上后,为了以后不露馅,她可是有努力学习刺绣的。
这个香囊,也确实是她第一次练习刺绣是,亲手绣的作品。当时觉得丑得没眼看,却因为意义特殊还是留了下来。
果然,林如海接过香囊后,两颊又开始漫上红晕:“第、第一次的刺绣作品,真的送给我了?”
他看向贾数的眼睛,亮得出奇。
因为太惊讶,他竟忘了对贾数使用谦称。
贾数忍不住想逗他:“是啊,我当初留下这个香囊,就是为了送给我未来的夫君。”
林如海的脸热得直冒气:“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贾数笑得眉眼弯弯:“好啊,我很期待。”
虽然觉得男人的承诺并不可信,但这话被一个相貌出众的纯情少年说出口时,听起来仍旧让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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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未婚夫妻,两人若是相处时间太长,也容易被人说嘴。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分开了。
林如海带着书童回了前院参加婚典,贾数则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婚宴对林如海来说,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尤其婚宴的主人之一,还是自己原本的未婚妻。
等新郎接走新娘后,林如海便与贾代善告辞,先一步离开了。
林家本是三代列侯,但因当今圣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令林如海之父多袭了一代。但到了林如海这代,却只能降等袭爵,只得了一个一等伯的爵位。
但同样也是因为当今圣上隆恩盛德,以致于京城内勋贵林立,伯爵之位根本无法震慑他人。
林家又无五服内的族人帮衬,林如海在林父早亡之后渐渐有了独木难支之势,无人能替他的前程未来打算。
好在林父有先见之明,从小便让林如海习读四书五经,为科举做好了准备,这才有了他年仅十七便靠科举夺得探花的荣耀。如今太平盛世,朝廷内渐渐有了重文轻武之像,林如海背靠勋贵,又是正经科举出身,自然前程可期。
但林家人少仍旧是他日后入朝为官的硬伤。若为官后无人帮衬,官途定会艰难许多,所以他才会在林母的安排下与四大家族之首的荣国府联姻。
只是原本选定的是与他身份相配荣国府嫡女,如今却换成了身份低了他一等的庶女。
“如海,今日可曾见过那荣国府庶女。”林母坐在上位,神情焦躁。
庶女与嫡女受到的教养完全不同,也是林家人少,族内亲旧也是出了五服的堂族,不需未来儿媳主持宗族祭祀这等大事,不然仅凭后来换上的联姻对象的庶女身份,就不可能让她点头同意。
可谁让林家就是人少呢?
那荣国公与当今圣上关系不比寻常,如今正是权势最盛之时,若能与之联姻,如海日后的路便会好走许多。若她去了,有个本事大的岳父帮衬,也不至于让他因丁忧一事官途蹉跎。
可定亲太急,她又没见过那荣国府庶女是何等模样和性子,十分担心如海不喜。
若如此,她少不得就要为如海安排几房符合他喜好的妾室了。
这也是当初与荣国公夫人商议婚事时,提前说好的条件。
当然,若是原本的嫡女,自然是没有这个条件的,甚至她们说好的是七年无子才可纳妾。
林如海点头:“荣国公体谅,安排我与三小姐见了一面。”
“你对三小姐的印象如何?”林母急切询问。
回想起今日与贾数见面的种种,他的脸色再次泛红:“她、她很好。”
想了想,他从怀中拿出贾数赠送的香囊,“三小姐念旧,第一次学习刺绣的作品也好好保存了下来。”
林母惊讶:“哦?第一次刺绣的作品?她送给你了?”
因为好奇,她伸手就想接过香囊仔细看看。却不想快拿到香囊的时候,林如海的手竟然突兀地合拢,没让她碰到香囊分毫。
林母:“……如海,你这是?”
林如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三小姐说、说这个香囊是赠送给她未来夫婿的,让旁人碰到,不太好。”
林母:“……”
不过才见了一面,她这儿子竟然就对荣国府的三小姐动了心!
林母神情复杂,也不知该感叹儿子太蠢,还是那庶女太有本事。但无论怎样,自己的儿子能喜欢他的未婚妻,也是一件好事。
马车内,一位姿容绮丽的青年男子端坐其中,面色沉凝,手指摩挲着奏本上的花纹:“林如海、掌院学士胡耀、三皇子……”
这一环扣一环的计策背后站着的,究竟是哪位皇子?
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林如海,连掌院学士这等从二品大员都敢轻易舍弃,这位皇子也不知是不是心太大。
还是说,这背后还有什么后招是他们没想到的?
他撩开车窗的窗帘,看着空寂无人的街道,神情晦涩难明。
很快,马车就进了紫禁城。
启圣帝将这段时间关注的几件大事拎出来催促了遍进展,确认一切进展良好,这才对旁边的大太监点了下头。
大太监当即扬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贾敬赶紧出列:“禀皇上,臣有本启奏。”
启圣帝惊讶地看了贾敬一眼,点头:“什么事?”
“启禀吾皇,臣要弹劾掌院学士胡耀纵容家中恶仆强占民田,鱼肉乡里,打死打伤多位上告百姓;又有其子强行拆散未婚夫妻,强抢民女,打伤其未婚夫,又下令城中药铺不得为其医治,导致其最后重伤不愈而亡……”
贾敬洋洋洒洒列举数十条关于胡耀的罪责才住了口,站在台阶下方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接下贾敬奏本及搜罗的证据,三两步跨上台阶,又将之转交给了大太监。
直到皇上亲手接过奏本,贾敬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贾敬不将胡耀彻底打压下去绝不会罢休。
其他官员不禁侧目,好奇这胡耀究竟怎么得罪了贾敬这个自进入御史府就只参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未将人得罪到底的狐狸。
启圣帝眯了眯眼,拿到奏本后一边打开一边喝问:“胡耀可在?”
胡耀赶紧出列:“臣在!”
“贾御史参你这些罪责,你可有什么辩驳的?”
胡耀冷汗涔涔,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臣,认罪。”
贾敬眉心一跳,忍不住看向胡耀,却发现他虽然一脸害怕,眼底深处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仿佛,胡耀对贾敬今日会上朝参他一本的事早有预料。
当是时,贾敬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侧头看向站在武将阵营的贾代善。
贾代善正好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只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贾敬心中大安,乖乖垂头继续当自己的隐形人。
启圣帝翻看奏本,越翻越生气,最后竟失态到起身将奏本扔到了胡耀面前:“认罪?”
胡耀瑟瑟发抖,不敢多言半句。
启圣帝气笑了,目光越过胡耀,在站在最前方的几个皇子身上打转儿:“胡耀他说,认罪。朕的好儿子们,你们有什么看法?”
几位皇子心中惊惶,不知这事儿怎么就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还是太子率先开口:“儿臣以为,胡耀之子罪大恶极,按律当斩,胡大人管教不力,当流放!”
其他皇子不敢触启圣帝霉头,赶紧附议。
启圣帝淡淡开口:“喔?其子当斩,胡耀流放?你们都是这样觉得的?”他单独拎出三皇子,“老三,你也这么觉得?”
三皇子心脏一跳:“儿臣附议!”
“呵!”启圣帝发出一声嗤笑,神情不怒自威,“你把贾御史的奏本捡起来看看。”
三皇子越发担忧,却不敢违逆启圣帝的意思,只得走到胡耀身前,弯腰将奏本捡起。
他就站在原地翻开奏本,可不过须臾,三皇子便惊慌失措地跪在了胡耀旁边:“父皇,这奏本上言及刘祜帮胡耀之子作恶,并从中捞取好处之事,儿臣事先并不知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