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绕蓟一周烧杀抢掠扬长而去,无疑让如今紧张的局面雪上加霜,嘉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眼前的损失与愤怒渐渐埋没了杨长帆的大逆不道。
与往常一样,这个愤怒是需要发泄口的。
这一次鞑子来犯的发泄口严嵩已经早早找到了。
蓟辽总督王忬纵鞑子犯京师,这个口子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果不其然,此劾一上,王忬不日便被革职入京问罪,鞑子犯京固然有他失职之责,旁人也不好去保。
严嵩后面做的事基本是本能了。所谓党争,就是无论对错,只看屁股,纵观十年,只有一个人的屁股与严党是完全相反的,死命去劾严党,那便是几年前沾了张经的光被一道杀头的杨继盛,可以说这个人是严党最绝对的一位死敌。
而杨继盛坐牢时,无人敢近,唯王忬父子,杨继盛死了也没人收尸,也仅有王世贞做了这件事,可以说这对父子很久以前就上了严党要搞的名单。
这样的人,跟鞑子犯京这样的罪沾边,不搞他就不是严嵩了。
于是在严嵩熟练的操纵下,劾书再如雨点一般飘洒下来,严党的笔杆子们将王忬骂了个透,天下多难,风不调雨不顺,母猪不产崽,通通只怪王忬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大废物,顺便翻出旧账,倭寇越来越嚣张也正是王忬任浙江巡抚的时候开始的,此人到哪里害哪里,实是我朝如今困境的元凶。
严党的笔杆子可都是骂人方面的天才,弹劾多年,更是完全摸透了嘉靖的喜恶,配着这样的时局,还未给他们才华尽显的机会,嘉靖便已恼怒不堪,抓王忬下狱开审。
这一切其实都是惯例了,没什么新鲜的。按照惯例王忬这个级别大概要审两到三个月,然后凑一些别的该死的人,写个处斩名单上去,嘉靖签押完事。
王世贞十八岁中举,二十二岁中进士,如今虽只三十五岁却已是朝中大儒,文坛魁首,才华惊艳,天下皆知,而且他很讲义气,亲手为杨继盛收了尸,现在他为讲义气付出了代价。
大儒、才华、魁首、义气,都是扯淡,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大难当前,再大的才子也是扛不住的,正如后世俗话所说,是社会磨平了我的棱角。
如果是自己的生死,王世贞大可傲然处之,死前高歌一首,留取丹心照汗青,但这次要死的是父亲,他不能替父亲留取丹心照汗青。
百善孝为先,王世贞难留半分文人风骨,立即向朝廷请辞,表明我们王家不混了,求网开一面。请辞过后,他取了铺盖席子,跪居严府大门口,以当世第一才子之身彻夜跪在这里,只求严首辅饶我父亲一命。
全北京都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呜呼哀哉。
你早知今日如此,当年为何强自出头?
社会磨平了他的棱角,只是磨的代价有些太大了。
王世贞为杨继盛收尸,如今可未必有人会为王世贞收尸。
社会就是这样,当年那个忠肝义胆,冲天嚎哭祭奠杨公的大才子,从此荡然无存。
王世贞连跪三天三夜,终于等来了严嵩。
严嵩自然从他刚来就知道了,但他不会轻易出现。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与我严嵩为敌……哦不,与我严嵩的敌人为友的代价。
党争最残酷的地方莫过于此,要么是我党,要么是敌派。我党对敌派从不手软,在这样一次次的斗争与事例中,树立起严肃的党风。
三天三夜,足够全北京看到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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