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直是江洋大盗,我是大明的官,我擒他何错之有?
胡宗宪身为东南总督,竟然拼尽全力与东海贼王搞好关系,要我放人。
我们两个,谁有问题?!
胡宗宪听闻此言险些一口老血呕出。
他走运的时候是怎么搞怎么有,倒霉的时候是要什么没什么。老血还在喉咙处,第二重噩耗传来——徐文长全家逃亡。
一口老血终是呕出。
徐文长永远能看在别人前面,难道你已经放弃了么?
左右逢源的胡宗宪,此时感觉自己是孤军奋战,赵文华走了,徐文长也走了,严党的船不让自己上,别人的门也不给自己开。
胡宗宪只好亲自操笔,用尽毕生之才华,之辞藻,声泪俱下写出奏折,只求见嘉靖一面。
然而,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巡按御史了,他早已不是皇帝的耳目,而是被皇帝耳目关注的人。皇帝恨透了把宫廷砖头搬去盖自家房子的赵文华,对胡宗宪也没什么好脸。
日子一天天拖下去,见嘉靖连胡宗宪的面都不见,严府连门都不给他开,忠义之士们多年呛在喉咙里的吐沫,终于找到了继赵文华之后的第二个突破口。
劾书,再次像雨点一般砸来。
即便,假设皇帝是一个聪明人,能分辨出这些告状的真假成分,明辨是非,可皇帝也是个人,是人就会烦,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告胡宗宪的状,连理由都大抵相同——受贿、通倭。
时间长了,是会烦的,要么让搞胡宗宪的人闭嘴,要么让胡宗宪闭嘴。
搞胡宗宪的人太多了,而胡宗宪只有一个,皇帝有多聪明不好说,但他至少知道搞谁更省力。
至此,整个朝廷,三司六部,内阁首辅,全部站在了王本固一边,忠义爱国,慷慨陈词,与倭寇和胡宗宪势不两立。
夜晚,胡宗宪独坐房中,垂垂老矣。
他想问问徐文长,这样的境况,还能不能解。他想问问夏正,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他谁都问不到,只有与罗文龙书信往来安排事宜。
如此简明的道理,如此难得的局面,为什么会这样?
洋洋中华,就没有一个脑子明白的人了么?
胡宗宪怒而捶席,数年之功,当真要毁于一个王本固了么?
冤,冤啊!!!
突然,他神色一滞。
众口铄金。
简单的道理,没人愿意看懂,没人帮你说话。
心血败在一个蠢人的嘴上,含冤而死。
这,不正是张经曾经的遭遇么?
“哈哈哈……”胡宗宪绝望地大笑起来,“没有傻子!全是聪明人!!全是!!”
这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么?
自己就是那恶么?
胡宗宪笑累了,趴在桌子上,口水滴到桌面上,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老了。
他缓缓支撑起身体。
我付出了很多,不仅是时间、精力、才华,还有尊严和气骨。
我不能倒下。
胡宗宪重又提起纸笔。
不过是再一次牺牲尊严罢了,我的忠魂,终有昭告天下之日!
一文落于纸上,胡宗宪颤颤放下笔,回露望自己身侧一个并不存在的虚影。
“天下,也会记得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