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都回不了家了……”
不等她将话说完,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魏清泰推门:“吉时快到了,都准备好了吗?”
“老爷。”阿金回头望向他,欲言又止。
“准备好了。”魏璎珞忽地开口,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铜镜内,被五花大绑的新娘子艰难起身,转身之际,嘴唇贴近阿金的耳朵,轻声耳语:“我娘留给我跟姐姐的那些东西,我已经全部放在喜饼盒里,让巧姐儿带回去吃了。”
巧姐儿是阿金的干女儿,也是她的命根子。
“小姐……”阿金闻言一愣。
“只可惜我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归,怕是看不见巧姐儿出嫁那天了。”魏璎珞轻笑道,“便提前在这里,祝她嫁个好人家,无病又无忧,多子又多寿吧。”
过世的母亲留给魏璎珞姐妹两的,除却被人夺走的那些,还有一双碧玉手镯,一只麒麟项圈,一对玛瑙牡丹耳坠,以及两根纯金打造的簪子。
“小姐……”阿金面露感动。
她并非贪图富贵,只是忧心干女儿的将来。
宫中岁月蹉跎了阿金的年华,曾经追随的主子又是个不得宠的,没能力打赏手下,故而阿金在宫里面没能攒下多少钱。等到出宫回了娘家,又发现小时候定下的亲事已经作了废,男方等不到她出宫,已经娶了别人,如今孩子都已经有她膝盖那样高了……
与其嫁过去做小,不如一个人清净自在,几年后,认了个孤女承欢膝下,所有的心血便都扑在这个女儿身上,想让她吃好,想让她穿好,想让她嫁得好,这些都需要钱……
“说实话,我很羡慕巧姐儿。”魏璎珞垂下脑袋,声音越来越轻,“若我母亲还在,若我姐姐还在,定会像你护着巧姐儿那样护着我,不会将我五花大绑,让我哭着上花轿……”
话音刚落,一串泪珠垂落下来,滴答一声碎在地上。
阿金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被打动了,却不知打动自己的是那一滴泪,还是魏璎珞的一番话。
于是,也就不后悔替魏璎珞做那件事了。
“小姐。”侍女端着一只木盘过来,阿金拿起木盘中放着的红盖头,轻轻盖在魏璎珞的凤冠上,若有深意的说,“别哭了,你……定会得偿所愿。”
有了她这句话,红盖头下,朱丹色的唇向上翘起,似胜券在握。
“吉时已到,起轿!”
一个时辰后,送嫁的队伍路过长平街,四周茶楼林立,茶楼上的人丢下瓜子茶水,齐齐趴在栏杆上头往下看,目送那长长一串大红色的迎亲队,在爆竹的噼里啪啦声中缓慢前行。
咚。
咚。
咚。
离着花轿比较近的行人忍不住疑惑道:“什么声音?咚咚咚的……”
这并非他的错觉,因为身旁的人经他一提醒,也开口道:“怎么,你也听见了?我也听见了啊,咚咚咚的怪声音,似乎……是从花轿那传过来的?”
似乎越是离奇的事儿,越能吸引人的目光,于是越来越多的行人拥挤过来,有几个胆大包天的混混,竟越过人群,伸手去推开轿门。
“干什么呢?”魏清泰气得脸色发青,带着家仆过来驱赶,“走走,走走,哪里来的二流子,连新娘子的花轿都敢乱闯,信不信我拿你去见官?”
咚。
咚。
咚。
怪声不断在他身后响起,魏清泰忍不住回过头去,压低声音对轿子里的人说:“你在搞什么鬼?”
咚咚怪响停顿片刻,接着是一声远超先前的巨声——咚!
轿门忽地从里面被撞开,一个五花大绑的新娘子从里面跌了出来。
“啊!”
“血,好多血!”
“妈妈,她头上出了好多血啊。”
血,理所当然。
魏璎珞缓缓抬头,鲜血顺着她的额头不断向下流,污了那张粉面桃腮的脸,那咚咚声原来是她的撞门声,拿什么撞?身体被五花大绑,双手被反剪身后,自然只能拿额头去撞。
哪怕头破血流,不人不鬼,也不后悔。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魏璎珞自打上了轿子,就开始默默计算时间,轿子走了半个时辰,外面是红颜街,轿子走了一个时辰,外面是长平街……
这个时辰,这个地方,阿金应该已经把人给带到了。
目光在人群中一巡,最后定格在一个方向。
而就在她目光四下逡巡的时候,旁人对她的议论一直没有停止过。
“哎呀,看看,她身上怎么还捆着绳子啊?”
“真是造孽啊,哪有这样对待闺女的?”
“这哪是嫁女儿,该不会是在卖女儿吧?”
“什么卖女儿,少在那胡说八道,只不过是轿子太颠,磕到新娘子的头了。”魏清泰面色铁青,一边拼命平息事态,一边朝新郎官摆手,“你还在那看什么?还不快点把人扶上去?”
胸前挂着一颗红绣球的新郎官儿忙翻身下马,正要拉魏璎珞起来,便见她回过头来,朝他厉喝一声:“你知不知道我魏家是内务府包衣,我在宫女备选名册上!你强娶待选宫女,不光自己要杀头,全家都要跟着掉脑袋!”
新郎官被吓坏了,几乎是立刻松开手,让魏璎珞又重新跌回了地上,他也没有再扶她,而是如避蛇蝎的退了两步,慌慌张张的看向魏清泰:“这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被除名了吗?”
魏清泰狠狠瞪了魏璎珞一眼,然后绞尽脑汁的解释道:“你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当然被除名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魏璎珞柔柔的声音:“佐领大人,您觉得我的样子,像是个疯子吗?”
佐领?
魏清泰大吃一惊,只见前方人群朝两边分开,总管宫女选秀一事的正黄旗佐领大步走来。
“魏清泰!”他面色如霜,指着魏璎珞道,“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