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孔组长你怎么知道的,消息这么灵通。他说,你只说是真是假,别问怎么知道的。朦胧如茵把我俩揉和得老熟人似的,我也轻声说,是有这回事,都是工人们自发的。他轻嘘了下:我又不追谁的责任,只是你们要商思而后行。他哼了下,又补了一句:我这可是关心你哟。你跟他们不同,还有点正义感。说了,他还伸出手来和我握,我措手不及的伸过手,捏着那女人似的纤嫩的手,心头一紧,忙松开。他钻进车去,一溜烟哧地没影了,也没跟王逸洲打招呼。王逸洲去车棚推了自行车晃地骑去,不见往日的一丝风采。春上,厂里要渡难关,把小车给卖了,说他是以身作则,勤剑节约,卧薪尝胆,重整旗鼓。而厂里仍然是逼债的不离门,买车还债也不行,一个局级单位的厂长,落泊到如此地步,算够可以的了。
他们几个鬼精还在那排树边等我,喊马师傅,也有喊昌俊的。我走过去,他们迫不及待的问,姓孔的给你说什么了,还有的说,是不是许什么愿了。我斩钉截铁说,你们把我马昌俊看成什么人了。我图进步的还是现在这样。他们囊揣的说,是是。我说,他问是不是真上访。张国庆说,你么说?我说真上访,工人自发的。周师傅说:不应该告诉他的。他们知道了一定有所防备的。我果敢说,怕什么,光明正大的上访。防备,还调部队来把我们几百号人关起来不成。周师傅说:那又不会的。我怕他们躲着不出来。我说,到时见势而着。他们也都说,好好。休息去。都不准加班。加班是我们工人的谑语,那晚上和老婆亲热。最后我还强调:这几天各负其责,通知一定到位。
这几天在游说鼓动的奔忙中度过,工人们无不响应,情绪几尽沸点。晚上,我却不知疲倦的不巧失眠了,背着慧芬佯装嘘吁。她还是知道我没睡着,以为我是烦热,哪知我心里搁着姓孔的话,悟不出函义来,明天的大动作上访,不知会出现么样的结果。慧芬埋怨说,鬼天气,还没到六月就怪热的!哎,何止是热,是在甑锅里憋闷,我说,小声点。阳历已经快七月了。她知道我的意思,儿子仅一壁之隔,会影响他休息的。她悄声说,我知道你没睡着,热的啵?她使劲的扳我背膀,想亲热。我没那兴致,硬是不顺呼她,外面蛙啼虫鸣,似乎夹杂着邻里隐若的鼾畅。好久好久,总算艰难地睡过去,一睁眼已大亮。腾腾早已不声不响的上学去了。慧芬催我,快洗去,都闹哄哄的动身了。看来,她是想加入上访队伍,给我助威。我呵欠地说,你别去了,腾腾要吃饭,上次我们一直闹到12点过。慧芬天真的说,我只去看看热闹,去了就回来。我拉上件灰衬褂,登进再生胶凉鞋便出门。她带上门跟着,到了厂门口融进人群里。已经聚了大几十人,把厂门都堆满了。似久别的亲人,相互招呼,里长舍短,亲热盈溢。也有埋怨咒咀厂领导的。我挤到前面去,张国庆他们已经到了。一会,人群中真的打起横幅,白布黑字,“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人声喧杂,群情激昂起来。我心里记着孔组长的话,便对他们说,到街上不打横幅,以免影响交通,等到了市政府再打出来。他们说,你说的对。张国庆忙过去,叮嘱那几个打横幅的高点个儿的徒弟伢。
耀眼的太阳已经照到门垛上了,通知了几百人,将近来了百把人。有人喊,还等什么,走嘞!跟着有人吆喝,走嘞!走嘞!不用发号令,人群象潮水涌上街去,涌向市政府。一到正街上,那几个徒弟就怂恿地举起横幅,逗来满街的目光,他们越发兴致,越觉风骚。也许是他们没赶上文化大革命的窍,此时正好掀泄造势。我没法阻止,也不想打消他们的一片热情。到了市政府,听说市长不在,大家不用吩嘱的关了政府的铁门,将横幅拉在门上,用身体挡护着,我悄声对张国庆说,这样不好吧。他说,让他们闹去。这时都恼怒得很,谁制止得了。你看保安都躲到一边去了,当官的也玍着不出来。叫我们有么办法。然而,我还是遄返挤上前去,说把门留开一道缝,让居住的家属过。他们立刻辩解:马师傅,这你就不懂。不锁上门市长肯出来接见我们?!看来火点起来了,一时半刻是灭不了的,我只好退回去。借故对张国庆说,市政府的厕所在哪儿,去上上当官的味儿。他说,什么味,还不一个骚臭味,你找去哪。厕所没找到,在院后找到一个小侧门,出侧门便是大街。人来车往,门庭若市,天并没有塌下来,又想到孔组长的话,是关心我。此时似乎感到了这种上访是徒劳。这么多人,到了中午肚子问题怎么解决,到晚上睡觉怎么解决,谁来管你的死活。我动摇了,回去算了,反正他们也不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