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出口公司,去年开小车回来,还被市里领导迎进送出当坐上宾,厂里好多人都羡慕,夸耀他。然而,我不佩服他,觉得那是搞歪门斜道发的财,也许有人嘴上夸耀,心里嫉恨,巴不得他一夜变成个穷光蛋。我只好又坐到电视机前去,免得吵起来了,邻里都来看热闹,事后成笑柄,已经习惯了这潮湿闷热的屋子。前几年还议论要修新宿舍楼的,有望能搬进去。转眼是谈糊口的问题,不习惯也只能“知足常乐”。唉,过去不讲攀比,工人是领导阶级没想到享受,现在讲享受,搞攀比又没有条件了。望着电视反复想想,是不是应该换换脑子。话又说回来,换了脑子又么样,做生意没门路,办公司没本钱,真要让我去菜场卖小菜,我还不干呢,宁可饿着肚子。不过,张国庆这小仔脑子好使,早晨又赚了我50块钱。唉,还想它干么,50块钱能买来人的尊严!?
正恨到他,他就来了。扯着喉咙喊:马师傅,在家呢,说不在家。慧芬听到他的声音,从邻居家过来,没好气地说,张国庆哪,张国庆!你吃了我们家的白,你老婆还来问理性,你没那个男子汉本事,就别在外发泡。她说着,边朝他使眼色。张国庆领会的说,我是来赔罪的嫂子,一到送借条来。往后我发了,不,发工资了加倍尝还,接你们俩口子上金霸,吃乌龟脚鱼。慧芬说,哎哟,我可没那口福上毫华酒店。说着,他们进屋来。她又说,黑都黑了,你不再把他邀出去了。张国庆分辩:不是我邀他,我一个跑腿的。是工作组找他有重要事。慧芬瞅说,么屁重要事,是不是发工资?哎哟,没听人家说,工作组工作组,工作不了拨腿溜走。今天不没清账了,不能让他们说下去,我起身狠地说,你知道么事!又对张国庆命令似的:走。在外人面前,她还能顾我的面子,没有再加阻拦。
出了门,张国庆神秘说,姓孔的怎么这快就知道我们的行动了,是谁内奸通风报的信。原来,这晚了,他是为这事来的,我也感到吃惊,但并不畏惧,好汉做事好汉当。张国庆连连说,他没找到你,又找到我家去。也不知是怎么知道我家的。伍燕还客气地给他到茶真厌弃!他也会说话,说红炉停厂这久了,特地上门看看。这次请张师傅他们帮助清账,望你贤内助多支持。说得伍燕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我训了她:去一边去,人家孔组长是来有工作的。他却温存说:也没什么要紧的。去,我们到厂部坐坐,不打扰家里了。你听,他出门了又怎么说的,说要我喊了你们一起去商量明天的事。看他惊惶样,我插话说,他要商量明天的事,怎么肯定是我们上访的事,你不要慌神自露马脚了。张国庆忙说,我什么也没说。
快到小会室,我们警惕的闭嘴。其他人已经来了,还有王厂长和工会的柳主席。顶上的白炽灯有的瞎了,不能相映成辉,荧弱疲惫的把人的脸像照得黑不溜秋的没有光彩,几个有了风锈的壁扇有气无力的吹着不着边际的风。孔道然等我们一进门,就热情的招呼:来,马师傅,里面坐。我大大咧咧过去,隔着他两三个位子坐下。他接着认真说,人都来了,我们开个工作组碰头会。今晚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我们把财务清理的情况通个报,也算把红炉的家底交给大家,讨论下步怎么进行。账就这么快搞清楚了,怎么小谢会计没来,还有去我家吃闭门羹的事也只字未提。他讲了一堆客套话,接下来让女会计小吴公布账务情况。小吴翻着厚厚的本子,念着一串数据,念了一页又一页。那些12345谁记得住,我就记了这么几个大概:亏损累计达5600多万,负债2个多亿,欠市工行29000多,欠工资180多万,还有水电费,其它杂七杂八费,春上又贷的5000万……她还说,按这样生产下去,仅利息一年就负债几千万。从这些数据中似乎听出点模样,越生产下去亏的越多,哪来钱开门呢。过去不知道,我们的红炉原来是这样在过日子,让人寒碜,也难怪他们的。我们个个听得哑口无言的,死沉着个脸。接下来是王厂长讲话,他很低沉的自作检讨,对不住大家还惭愧怎么的,接着分析说,我们依附的几个市外大厂已转向,我们跟着转的话,要更新设备又是几千万,而且有几家在竞争生产我们的汽车零配件。他哼了下,说经贸委和工业局的领导在这里,请您们高抬贵手松我的链。红炉是职工们的,有能耐的都可当这个厂长,象马师傅,张师傅,就是小刘也很不错,在职工中很有威性。我听出来了,他这是在耍赖,不仅没有查到他的问题,他还叫苦连天,想拍屁股逃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看来不是我想象的非要清除姓王的不可,得马上转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