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麻烦多。嗳,他想得太复杂了。他最后说干脆是女孩叫韩振慧,男孩叫韩振超。妈妈,还是您给取个名。”柳莹想了想,又见友琼闭上眼侧过脸去,便说:“暂时叫他超超吧,再看他张爷爷的意见。好了,你安心休息吧!”
这天傍晚,韩翔宇带着升级做爸爸的满腔喜悦,坐着桑塔纳,追着血红的晚霞,撂下镇上的繁琐事务,告假回到繁闹的县城,直奔县医院妇产科房产。他笑微微地双手捧着友琼发凉的手,又是问这又是问那,象是见了从浴血奋战的战场上凯旋归来的亲人。他问的第一句话是:“身体还好吧?”他平时说话一句就是一句的,此时当然感知不到分娩的痛苦,也没有看到痛苦的现场,只是书上学过“阵痛”二字,也没有其它更贴体贴肉的问话。接下来又问:“很痛苦吧?”友琼含笑着说:“你想尝试?”友琼的脸像不再那么苍白难看了,镶上那含笑更清秀动人了。他又好奇地问:“我们的儿子呢?”她还是含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他憨笑了下说:“这是一个人的开头语么。”她收敛了笑意,逗他说:“我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你自己去看看吧。”婴儿室的护士在他们的迫切恳求下,将小超超抱出恒温室,韩翔宇等在门口,忙迎接抱在怀中,不自然地将儿子抱得紧紧的。他望着儿子肉色的脸蛋,小超超也象懂事似的睁开双眼,晃了晃这位创造了他生命的爸爸。其实刚出生的婴儿是没有视力的,能睁开眼已经是人类自然进化的标志。韩翔宇抱着儿子来到友琼的床边,躬着身子让友琼也瞧瞧儿子。这时,他发现了儿子胸前的纸牌上的标示,抑制不住地说:“我一路想了,儿子就叫超超。”友琼肯定地说:“就叫振超,三个字的名字好。”韩翔宇一下失去了在乡下群众面前的那副端庄,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欣喜地说:“好,我的儿子叫韩振超!”友琼立刻用精明的目光剌了他一下,他会意地赶紧收敛了自己的轻妄表情。他最后问:“爸爸同意这名字啵?”友琼作主地说:“给儿子取名是你作爸爸的权利,一代只管一代,关爸爸么事。”这时,护士小姐进房来告诉她,有了奶子就可给孩子喂。她直率地说:“奶子是有点发胀了,可能快有了。”护士说:“可以让孩子吃,否则,奶水会被胀转去的。”翔宇微笑地说:“谢谢!”护士飘着身子去了。
正在小两口仨小家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柳莹来到了产房。她提着饭盒,迈着轻盈的步子,忙说:“翔宇,回来了。”韩翔宇转过身,笑脸爽声地喊:“妈妈!”同时,想去接过柳莹手中的饭盒,可手中却抱着儿子。柳莹便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又伸手抱过小超超,并说:“翔宇,小超超真是太象你的,你看他的嘴唇,他的鼻子。”她又望着饭盒,接着说:“嗳,不知道你回来直接来了医院,不然,我多提点饭菜来,你们一块吃。”翔宇说:“下面的饭吃得迟,两三点钟才吃午饭,现在一点也不饿。”柳莹笑了,说:“我看你不是不饿,是做了爸爸,高兴得饱了,这可是人生中最大的喜事。那好,你把饭盒接开,让友琼趁热吃,你等会回去再吃,有月母子就有月公子么,这鸡是我特地从大市场买的土鸡子,又怕时间来不及,所以用高压锅压热的,要用煤碳炉的温火炖,那就最好,香美可口,我想明天用黑壳活鲫鱼,肚里塞精肉煮汤。友琼,你做妈妈了,要拉点蛮,多吃点,想吃什么,你只管说。不能象小姐讲苗条节食,要把奶水早点发出来,小超有奶吃身体好,不要学有的年轻妈妈,只顾自己妖娆,不给奶的孩子吃,这不好,不道德。你觉得奶子胀不胀,胀了就让孩子吸,不能让奶子堵回去了。有的人为什么得乳腺癌,也是没有注意这些问题造成的。”友琼坐起身子,望着翔宇递到她面前的黄灿灿香喷喷的炖鸡,觉得有些馋了,忙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柳莹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一晃半月有余,柳莹又在思虑着小超超满月酒的事。所谓满月酒,是大县民间的风俗。就是小孩出生一个月,母亲的身体逐步恢复,以示庆贺,由娘家送“足米”,婆家请客喜酒吃红蛋。她知道要请满月酒,婆家也是她,娘家更是她,尤其要先奏准张道然同意才行,否则是办不成的。连日来,友琼和翔宇的同事同学和朋友,不时地上门贺喜,并要送礼。友琼挺着高高的胸脯推辞说:“还没有到时候,到时候我再专程上门,或派人上门去接。”柳莹每每听在耳里,想在心里,但不轻易发表意见。偶尔让张道然在家里碰上这种事,他等客人一走,马上叮嘱一句:“反正我们就住在一起,也没有娘家婆家之分,那满月酒的请客习俗就免了。”友琼自然不同过去,也要补上一句:“这您就不必操心了,是我和翔宇的事。”眼前,水利局的几位女同事,也是和友琼最要好的,结为姊妹在往来。那位剪着学生头,穿着紧身裙的女士说:“琼姐,我已经替你当家了,那些人情都接到了手里。”她说着,将一叠票子和名单递给她,请她验收,并用手去逗小超超淡红的脸蛋,笑着说:“小乖乖,这才几天没见你,就长得这么惹人爱了。”友琼厥嘴责怪地说:“这事还没有定,怎么就收了人情呢?”她又不好推辞,只好让她把钱放上桌上。她们聊了一会,逗笑了一会,便起身告辞。柳莹忙来到友琼的房间,了解情况后,便回到自己房间,对伏案批阅文件的张道然说:“超超喜酒的事,你只当不知道的,让他们去办好了。”张道然猛地一抬头,狠狠地说:“你怎么头脑也不清醒,还帮他们说话。”柳莹还在不泄气的劝说:“刚才,小刘他们把人情都送来了,也不能让友琼他们跟着你受罪吧!让他们今后怎么好在单位里做人么。”张道然不等柳莹把话说完,陡地立起身来,瞪大着眼睛说:“送来了怎么样,马上退!”他又忙来到友琼的房间,大声地说:“友琼,我都说过几遍了,满月酒人情坚决给我退掉,我们这做娘家的,不是天天都在给你送‘足米’!你怎么这么糊涂,县纪委早有明文规定,副局级以上领导不准请客。翔宇是乡镇的领导,你们这样做是不行的,等翔宇回来,我也要狠狠地说他。”柳莹听到张道然发脾气了,忙赶过来,阻止说:“你小声点,别吓着孩子了。”友琼见妈妈过来了,一股酸泪夹到了眼皮内,辩解说:“翔宇又没有说要请客。”张道然又说:“这么说是你的主意,你这是在害翔宇,你懂吗?你都是孩子的妈妈了,还这么不懂事。哎,你们几时能让我放心罗!”友琼抱着超超耸着,默不出声,柳莹便将张道然劝走。友琼等爸妈离去后,使劲地关上房门,她坐到床上去,想起了自己远在乡下疼爱自己的亲娘—冉腊娥,禁不住抽泣起来,她真想立即跳出这个“紧箍咒”似的家庭,去获得自主的生活。然而,一时又无处去安家,她把这个想法深深地埋在心底,就是对翔宇也不留露一丝。
忽地,门铃“滴咚”地响起,柳莹起身去开门。来人是张道然的秘书,县委办公室秘书科的副科长蔡俊,他含羞地喊:“柳主席,恭喜您做奶奶了,张书记在家吗?”柳莹说:“在家。”又侧身对房内喊:“小蔡来了。”张道然听到说小蔡来了,便从书房里出来,在客厅的木椅上坐下,小蔡站在一旁向张道然汇报关于程冯乡农民负担的情况调查。因为,近几天县里要召开减轻农民负担的会议,农工部为他准备了一个讲话稿,他看后觉得很不理想,所以安排小蔡充实修改,要用事实说服人。张道然沉静地说:“你坐下说,小蔡。”蔡俊坐下后,环顾了一下说:“张书记,您三代人住这么点小房太挤了。听说王书记的家都搬到市里去了,您可以搬到县委会去住。”柳莹听到他们谈起了工作,便敲开友琼的房门,进去后又将门关上,坐到友琼的床头,然后轻言细语地说:“别和你爸爸憋着,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阵来了是不饶人的,他定的了事,是不能让人违反的。满月酒的事确实需从长计议,等翔宇回来了再说。”友琼心想,妈妈是跟爸爸穿一条裤子的,又来给爸爸当说客的,便没好像色的说:“又不是我要请客,是他们把人情硬塞到这里的,爸爸凭什么发这大的火,他工作上不顺心,就把我当生气筒是吧,我搬出去,不在家里住,总该好吧!”柳莹忙摇着头连连说:“别撒小孩脾气了,你们如果搬出去,就是对我有意见了,你不能让我背这个名声呀!”友琼说:“我是看您对我太好了,遇事才让着爸爸的。”柳莹觉得只能点到为止,便把脸转向甜甜睡着的超超说:“超超越看越有意思,一天一个样,看不出,友琼,你还蛮会抚孩子的。”友琼收回了阴沉的脸,平和地说:“都得亏着您,尿片都是您给洗的。”这个特殊的家庭,在柳莹精心的协调下,终于云开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