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一会儿,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却不说话。
之恺见她沉默,一时也觉得紧张,深望着她的双瞳都不由得有些缩小了。
芳芳低低的笑,低头抚弄他渗出细汗的掌心,轻声道:“还记得数年前一桩丑闻:时任巴陵提刑按察使,和巴陵大吏的夫人勾搭在一起。大吏知道后不堪其辱,当即怒掴了他一掌。那按察使自知难逃其报复暗算,便设法勾结当地使臣,欲逃往西夷番邦……当然,按察使最后功败垂成,以叛逃罪被处决。”
之恺半眯着眼看她好一会儿,像不认识她似的,“怎么忽然说这些?而且……你……也懂?”
“并不太懂。”芳芳摇头,“只是那按察使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很有感触——说他这一生是完整的,至少,他完成了大多数人都希望完成的两件事情: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之恺终于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笑道,“那件事情当年沸沸扬扬,原委我都知道,很是荒唐不堪的。三法司会审那些日子,两方当事者各雇了不少人,在老百姓中互相诋毁对方和扰乱视听。你方才说的那句话,也是百姓们为了嘲笑他俩,而胡编出来的。”
芳芳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哦?”
“谁编的有什么要紧,我说出来,不过只是因为想和你……一起过这样的日子。”
之恺怔怔的望着她眼中的炽热光芒,此时此刻,竟越发坚定温和起来……
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融融化开,是从未有过的,温软湿润的感觉。
他紧紧拥着她,低低道:“你相信我,有我在一天,绝不让你吃苦受累……”
芳芳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又抬首看他一会儿,越发好奇的凑近了,问道:“你哭了?”
之恺猛地扭过头去,“你才哭了!”
芳芳扳着他的脖子,“转过来我看看。”
他当然不肯,仍拖着她的手,背着身子转移话题道:“好困啊,我们回去睡觉吧……”
芳芳只好随他站起来。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方才转身回来,忽又想起什么,便笑道:“话说,我们多生些孩子如何?至少……十几个吧!”
芳芳大惊,“十几个?!”
“嗯,”他颔首,“这样的话,等大的孩子长大离开家了,还可以有小的孩子在身边,那么家里就一直都会有小孩子,可热闹了。”
他说得很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芳芳没想到觉得他竟然这么喜欢小孩子,心中也是动容,又觉得他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于是动摇道:“你……真的这么想?”
“是啊,”他点头叹道:“我常听母后说,小孩子很快就会长大,一长大,就不爱回家了,做父母的,就会觉得很孤单。”
芳芳笑了,“你母后是在说你吧。”
他不置可否,也没有应话,若有所思的抬首去眺望远方——那夜幕沉沉,海天一色,偶尔几只沙鸥扑着翅膀掠过,冷冷戚戚的叫唤。
芳芳知道他的性子,此番离开京城时,他必然走得决绝。此时此刻,他虽然说是不在乎,可她看的出来,他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尤其,她知道他和他母后感情很好,就算什么都舍得,也一定舍不得他的母后……
芳芳狠一咬牙,用力点头道:“好,十几个就十几个。”
两个人这般靠在一起,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之恺显然倦极了,话也越来越少,慢慢的,连眼也快要阖上了。
芳芳轻轻推他,“你困了,去睡么?”
他“嗯”了一声,依然将脑袋靠在她肩头,“我睡哪里啊……”
芳芳道:“房间倒是有的,只是你来得突然,大约也没有来得及收拾,要不,你先睡地上,将就一晚?”
“呵,”之恺正起身子来,瞪着她道:“地上那么凉,你叫我睡地上?”
“那……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地上很凉!”
芳芳警惕的看着他,“那你想怎样?”
“回屋再说么。”
两个人终于相携着回到小木屋时,已经几乎是半夜了。凉春一早已睡下。芳芳往几个屋子都转了一圈,发现凉春果然没有多收拾一间房出来,只是一如平日的替芳芳铺好了床……然而,却在那本来只能睡一个人的床上,摆放了两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