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坐下歇会儿,自己一壁烧水煮茶,又去准备晚膳的食材。芳芳见凉春一个人忙碌,也是看不过,便上前帮忙。两个人洗洗拣拣忙了半天,好容易鼓捣了三菜一汤端上桌子,竟都已累得有些吃不下了。
芳芳和凉春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先小睡片刻,一会儿再起来吃。
于是两人挤在狭小的竹榻上和衣而卧。凉春睡相有些张牙舞爪,不一会儿便将一条腿撂到芳芳身上,芳芳迷迷糊糊的,只一脚扫将过去,凉春滚到榻沿上,两手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又围过来紧紧抱住芳芳的大腿……
直到天色黑尽,两人陆陆续续的,渐渐都被饿醒了。
凉春揉着眼睛爬起来,摸索着去窗台处点了烛灯,还未转身,便听见桌前的芳芳高声尖叫了起来。
“你……你看……这……这……”
芳芳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桌前的椅子,一手指着桌上的饭菜,“这是……什么……鬼……”
凉春慌忙跑过来细看,顿时也脚下一软。
桌上原本该一口未动的三菜一汤——那白瓷钵里一整钵的汤竟所剩无几,三个盘碟只留下了几片菜叶;芳芳哆哆嗦嗦的又揭开一旁的饭甑子看,也只有寥寥数粒米饭,可怜巴巴的粘在壁上……
正怔愣着,凉春忽然又惊叫一声,将芳芳的胳膊紧紧一抱,抖索着道:“小姐,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不,还有……还有什么气味……”
芳芳忙屏息细听,似乎是有噼里啪啦的声音,然而却听不真切,并不能判断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这海边常年风声夹着海潮声在耳边呼啸,呆的日子一长,似乎听觉也被磨得钝了。
至于气味……
她闭目,深深长长的呼吸了几口,阴湿的空气迅猛的灌入鼻腔来,除了海水咸涩的气味之外,另还有一种更清晰的——焦苦的味道。
有什么东西烧糊了……
芳芳豁然回神,“厨房!是厨房!”
她起身朝厨房奔去,刚跑出两三步却又停下来。凉春紧随而来,猝不及防的撞到她骤然停下的身子上。
凉春揉着额头,战战道:“小姐……也害怕了……?”
不害怕是假的。芳芳深吸一口气,回头问凉春:“你猜……会是什么人?”
凉春“呵呵”笑了两声,“反正……不会是二殿下。”她想了想,又模仿着芳芳白天的语气,装模作样的道:“他……绝不可能这样鬼鬼祟祟。”
芳芳白她一眼。越发故作轻松,倒越让人紧张了。
芳芳把胆儿一横,大步闯了进去。
一推开厨房门,顿有浓烈的焦糊味混着呛人的油烟味,兜头兜脑的扑面而来;灶上燃着熊熊大火,整间屋子都被火光照亮,黑烟浓雾弥漫一室,锅碗瓢盆和各种食材丢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摔碎的碗碟……一屋狼藉不堪。
芳芳和凉春见状大骇,忙不迭的要进去灭火,然而屋子里青烟缭绕,两个人都被熏得又是流泪又是咳嗽……凉春拿手半挡住眼睛,勇猛的冲进去找水,环顾一周,只在灶台边上寻得个小碗里头装有小半碗的残汤,凉春想也不想,扬手就泼了下去,大火晃了几下,竟越发燃得旺了;芳芳三两步冲到炉子跟前,蹲下去就伸手抽那柴薪,火星子噼里啪啦的被带出来,甩得一屋子都是……芳芳慌忙丢手,拖着凉春往后退,越发觉得喉咙被呛得干涩难耐,一时剧咳起来,止也止不住,差点窒息过去。
正觉得绝望,忽然瞧得个人影提了个大桶匆匆进来。那人冲入浓烟火光之中,将手里一桶水照着灶上哗的浇了下去……只听得哧啦哧啦的一阵乱响,火势骤然收缩,炉子上高高腾起一阵黑烟,片刻,终于彻底的熄灭了。
那人又将门窗都打开,拿了把扇火用的扇子驱散烟雾,一室浓烟方渐渐淡去。
云里雾里的,芳芳终于看清那人——尘烟之中,他皓齿星眸,长身如修竹松柏一般……仿佛再污俗的人间烟火,也泯灭不了他的风光月霁。
芳芳瞠目结舌的瞪着他,“之……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