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被带到安伶面前。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位长公主殿下。跟想象中不一样,公主很美,美得夺目。她呆呆的望着,只觉得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人,艳光四射,简直教人移不开目光。
她有些绝望的想:和她一比,自己简直卑微到了尘芥里,根本上不了台面,老爷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却不喜欢她呢?
她惴惴不安,本以为会被痛骂,会被赏几个耳光,可是却没有。安伶的眼睛红红的,显然也是伤心的哭过。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愤怒可想而知。可是她尽管愤怒,却没有失态。不过是扫她一眼,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停留片刻,便厌恶的转开了脸。仿佛多看她一眼,多和她说一句话,都会污了她的眼口。
她是根本不屑,不屑跟她这样低贱的丫头纠缠,只是转向袁光正,细声细气的让他自己来说。
她心里突突的跳,怯生生的望着他。他那么难堪,低垂着头,憔悴又疲惫,没有半点素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然后她听见他说,他只是……一时糊涂。
她已不记得彼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能告诉自己,他没有办法,是不得已才这么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接下来,他又被他父亲骂,被皇帝骂,甚至还被太后骂。
所有的人都在骂他。
都是因为她。
她心慌慌的想,他会不会受罚?他的前途……怎么办?
听说长公主是念佛的人,再生气也不会造杀孽。那么,她大概会被送走吧,从此死生不复相见,一了百了。
然而她也并没有被送走。因为长公主怕她到外面乱说,会坏了袁家的声誉,遂还是将她留在袁府,辟了一间偏房,让她养胎。
这就是皇家公主的气度么?这种时候,都还能顾全大局,还能一心为袁家的声誉考虑。
这样的人,这样的心胸,她永远都望尘莫及。
可是,他却为什么不满足?
她被送到一间偏僻的小小厢房养胎,自此,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伴随着她的,只有无休无止的谩骂和□□。
说她□□、下贱、不择手段,居心叵测的勾引老爷,妄想攀上枝头做凤凰……
居心……叵测……
她忽然觉得好笑,她要过什么,她求过什么,由始至终,她何曾向他索求过一针一线?
每一日的相会,就是她全部的期待和寄托。
可是他却不来了。
她并不知道,他已经保证过,说再也不和她见面。
她整日以泪洗面,只觉得思念都快要把自己逼疯了。
她在无休止的思念里折磨着自己,耗尽了心魂,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几个月,便是她的余生。
到临盆的时候,她已经虚弱不堪了。
血流了很多很多,孩子却怎么都出不来。
身体的痛苦已经麻木了,脑子里还在疯狂的转着一个念头:他在哪里,在哪里,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么?
她是那样急切的盼着他过来,可是他久久都不来。
最后的祈盼也快要失去了,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她自己都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走。
外头有窃窃私语偶尔传入耳畔,说夫人在生气,而他,只能陪着夫人。夫人没准他来,他不敢来。
最后,他还是来了。大约,他也听人说她快要不行了。他是和夫人一起过来的。夫人依然那么美丽,教人移不开眼。而他就陪在她旁边,越发的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有的人生而为公主,一生都是公主。
婴儿的啼哭声轻轻细细的传出来,她听到旁边的嬷嬷说,是个女孩。
他两手颤抖着,抱着那个小小的孩子,轻轻放到她面前,让她也看看。
很小很小的一团,软软嫩嫩的,就像心头肉一样。
她生平第一次,想要保护一个人。
这个小小的女婴,莫名的,让她生出呵护之意。她从来都不敢想,柔弱如她,居然也会有保护别人的念头……
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奄奄一息,一张脸彻底失却了血色,然而无论如何,她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去抓袁光正的衣角:
“老爷,奴家千错万错,孩子没有错……求老爷不要嫌弃她,至少……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也是最后一次。
她本来还想告诉他,她是怎样的想他,想告诉他这数月之隔,对于她,如同过了几千几万年……可是她再也没有力气说一个字,所有的疼惜、怜爱、不舍、牵挂……都静止在了这一刻,尘世万千愁苦,刹那间皆如浮云一般,渺渺归去……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