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向来波澜不惊的南城雪,唇角缓缓勾起,却是这世间最复杂的笑容。
伴随着姬魅桥放浪形骸的大笑声渐渐模糊,楚嬛凤眼紧紧缩起,的确如她所言,自己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可她还有好多话,好多事没有告诉她最愧疚的小儿子!
她还不能死!
“澈儿!”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楚嬛豁然撑着扶手起身,冲着已经走到殿门口的长孙一澈大喊道。
气血陡然倒流,紧接着她眼前一黑,这场突变来的太快,离得最近的长孙一凡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鸾凤椅上,东燕最至高无上的楚皇后猛地五指捂住心口,头顶奢华的九尾凤冠随之砸落,一口滚烫的血霎时染红整块白玉宫砖!
楚嬛脚步虚晃了一下,始终系在颈间的白绢不其然落下,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
那是一道勒痕!
“母后!”长孙一凡震惊大喊。
整个大殿当即乱成一团,听到这声嘶喊,长孙一澈脚步顿在门槛前,不由回头看去,目光却是无比疏离。
他身边的离墨抬头看向他,只觉得他下颚紧绷的厉害,刚想开口,长孙一澈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殿外走去,“我们走。”
楚嬛倒下的一刻,看到的便是自己小儿子那双冷漠如冰的眸子,看着他转头,看着他离开,她最后弯起唇畔轻轻笑了笑,几分自嘲,几分绝望,几分凄凉。
“殿下!”
长孙一澈还没走出殿门几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凄厉的喊声,旋即一个宫女小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眼通红朝长孙一澈大声道,“殿下,奴婢斗胆求您回去看一眼娘娘吧,娘娘说她想见您!”
这个宫女,正是楚嬛的贴身宫婢碧儿。
“可本王不想见她!”
长孙一澈一张脸寒若冰霜,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碧儿刚想开口,又听到他声音里多了丝厌恶,“你去告诉她,要想见我,除非抬着她的尸体到我面前,否则就让她把心挖出来给所有人看个透彻!”
离墨脑中闪过天牢里,长孙一澈因为血蛊发作而把自己错当成楚嬛,那个时候他说的就是这么一番话!但是她同样记得清楚,当时他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崩溃!
如果真的对一个人失望到极点,又何来的心痛?
碧儿撑大了眼,跪行到长孙一澈身前,痛哭道,“殿下,就算您现在杀了奴婢,奴婢也一定要把这番话说完:您恨了娘娘整整八年,而娘娘身患痨病已有五年之久,整整五年,多少次咳血,多少次续命,可是为了盼您北戍归来,娘娘熬得几乎不成人形,就连太医都忍不住落泪!”
长孙一澈面色冷凝,依旧一语未发,但是握着离墨的手却不禁收紧。
“您还记得当年您提剑欲杀娘娘那日吗?”泪从眼眶滚落,碧儿又凄声道,“那日狂风骤雨,娘娘正在挑选新鲜的枣子,您就这样提着赤刹闯入殿中,眼神如魔,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杀娘娘的念头……”
话音未落,长孙一澈手中红光一现,赤刹直指碧儿喉头。
“住口。”痛苦划过双眼,他沉声,“我没有!我从未放弃过杀她的念头!”
碧儿抽了一口气,迎上那剑,字字清晰道,“殿下,其实这么多年来,娘娘她一直都偏心于你。”
偏心于他!
“你胡说什么!”
碧儿话一落,剑尖倏地入喉半寸,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滚落,而那些滴落的血映着重云后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长孙一澈扭曲而痛苦的脸,一双瞳亦泛起浓烈的仇恨,如烈火肆虐。
在这个世上,最大的谎言就是楚嬛爱长孙一澈!
如果爱,当年又何来的杀?
握着赤刹的手在颤抖,长孙一澈缓缓看向人头攒动的殿门冷笑道,“八年前,也是在这里,这么多人,嘲讽的却是,他们只是为了保住嫡皇子的性命,而他们忘了,一个生命的开始,就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结束!”
离墨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脏立时紧缩,几乎呼吸不畅,又是这句话!
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带起一溜噼里啪啦的火星,离墨豁然回过神,见长孙一澈已经上了魏清牵来的马车,看了眼地上的碧儿,也赶紧提步跟上。
两人同乘马车与凤仪宫背道而驰,长孙一澈自从上了马车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他垂着头,面容隐在车厢的阴暗处,看不清眼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