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噙在眼里落不下来。
方联樗就是一块木头。
她救了他,可是他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这样对她冷冷的,他的周身仿佛结了结界,谁也打不破,靠不近。
“大小姐,太晚了,天这么冷……”
“我不冷!”安念熙恼怒地打断方联樗,他是想用天冷关心自己,好让自己立刻从他眼前消失吗?
“我冷,大小姐……”
安念熙愣了一下,果见方联樗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着。她连忙伸手去解身上的斗篷。
“大小姐不可!”方联樗慌了,身子紧张地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安念熙,仿佛她即将递过来的斗篷是洪水猛兽。
安念熙无奈地放下手,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大小姐你说。”
“现在你知道你寄身的安府就是我的家,我是安家的大小姐,那么你是不是又准备再一次不告而别?”
这是安念熙最担心的。
她睡里梦里都在找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逃了。
“不会。”方联樗答得果决,在安念熙听来却是敷衍搪塞。
“你最好不要动这样的心思,否则我会叫人不分白日黑夜看着你,就连如厕也要跟着你,你休想再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你在五台山可以逃,可是这里是护国公安府,是我安念熙的地盘,所以你休想!”
“大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联樗不会走的。”方联樗笑容从容,像雨后百合,恬淡静谧。
安念熙看得呆了呆。
人与人之间真有一见钟情,真有所谓孽缘吗?
她对方联樗,见一眼,便痴入骨髓。
“真的?”
“真的。”
因为我有不能逃走的理由。方联樗在心里说。
面上,他只是走上前将灯笼轻轻交到安念熙手中,然后转身离去。
一句话都没有。
在五台山,他是一句告别都没有。
此刻,他又是一句晚安都没有说出口。
方联樗,你的心是海底针吗?
安念熙握着灯笼的手微微发抖,是冷得,是气得,不甘心得。
就在刚才,他将灯笼交给她时,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背,她竟感觉不到他的温度,那么冰冷,仿佛是树枝,是花梗,是所有没有呼吸的生物。
他的确是冷了。
他一定是冻坏了,才这样匆匆而去,连多说一句话都做不到吧。
安念熙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继而便也释然一笑。
她找了他那么久,他不告而别之后,她几乎在五台山上发了疯,让僧人将整座五台山都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以,她留下来,多留了一年,多找了他一年,她担心他是不是被仇家发现,再遭毒手,而抛尸荒野。
没想到,她夜不能寐食不能安的日子,他竟然来到京城,来到了她的家。
所以,她还难过什么?生气什么呢?
冥冥中他还是和她重逢了,她更加笃定她和他是有缘分的,自从在五台山山道上见他第一眼开始,她就认定他们是有缘分的。
现在好了,他们重逢了,离得这样近,往后的事情都从长计议吧!
樱雪和小丫头回到安念熙身边时,见安念熙的眼里有泪,面上却是欢喜的神色,不由满腹狐疑,又不敢多问,只能催了她回香荷苑去。
※
花畹畹去往书斋的路上,竟会遇到方联樗。
方联樗恭敬地喊了一声:“少奶奶!”
“这不是上回在书斋门口鬼鬼祟祟的奴才吗?今天又到书斋来做什么?上回少奶奶没有怪罪你,你就胆大包天了,是不是?”香草斥责。
“少奶奶,小的有话问你。”方联樗十分恭敬。
花畹畹看向方联樗,不知为何就屏退了香草和灵芝:“你们且到前头等我。”
“少奶奶……”香草还要说什么。
花畹畹向她摇摇头,香草只好和灵芝到前头去了。
“你想问什么?”
“梅妃娘娘还好吗?”
花畹畹吃惊地看向方联樗,这个少年怎么突然打听梅妃?他不是乞儿吗?不是家奴吗?怎么关心起宫里的娘娘?
“少奶奶不要觉得奇怪,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而已。”
“你是说身体,还是说心情?”
梅妃的心情,在八皇子登基之前都不可能好。
“身体好不好?”方联樗的眼里露出关心之色。
“宫里的娘娘,不愁吃不愁喝,但凡有点小病都有太医诊治,只要不是命中注定气数要尽,都是平安康泰的。”
方联樗向着花畹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少奶奶。”
花畹畹看着方联樗离去的背影,有些费解。
香草和灵芝已经回来。
香草道:“少奶奶,这个狂徒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乞求你不要将他的不轨行踪告诉主子?”
“什么不轨行踪,一个孩子而已。”花畹畹笑着摇摇头,向书斋而去。
香草凌乱了,一个十岁的姑娘竟然说一个比她大许多岁的小厮是孩子。
少奶奶的心好大,还……好老成。
灵芝拉了香草道:“少奶奶走了,赶不及去伺候她,不知道她遇到大小姐二小姐的人,会被怎样刁难呢!”
这个香草可真是不怕了。
那些人倒是想刁难她,可是哪一次占到便宜了?
香草无比崇拜地追花畹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