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归带未婚妻回家的消息很快在花家人尽皆知,大长老再次召开密会,昏暗的密室中烛火轻摇,金黄龙椅格外夺目。
大长老端坐在龙椅上,颇有上早朝的架势,面容严肃地注视着下方,沉声开口,“花云归回来了,还带回个未婚妻,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一人手持玉简往前一步,躬身道:“臣觉得该趁此时机杀了他,之前派出那么多人没能要他的命,如今他自投罗网,实乃绝妙之机。”
另一人持相反意见,“臣觉得不可,花云归毕竟掌握三国商盟,人脉极广,同时又是天机老人的弟子,杀了他恐怕会引起严重后果,不如控制他。”
“此言差矣,杀了他以后,我们另寻他人易容成他的模样,来个狸猫换太子岂不妙。”
“你说的容易,花云归经商天赋极强,你去哪找出像他一般有商业头脑的人才!而且花家秘宝的地点我们始终没查出来,当年家主死得蹊跷,家主令也了无踪影,现在杀他得不偿失。”
众人吵作一团,各持己见,现场有些失控,竟如菜市场般“热闹”。
尽管看法多种,但大长老始终不满意,转头问道:“丞相,你觉得呢?”
二长老神思不属,他儿子被花云归救了,还让他投靠花云归,此事非同小可,若让大长老知道,绝对会对他猜忌起疑,遂答道:“花云归不受美色所迷,却对他的未婚妻格外顺从,说明他陷得极深,所以我们可以从那个小丫头身上下手,利用小丫头控制他。”
“嗯,继续说。”大长老眉头微微舒展,觉得有些道理,花云归身边不乏莺莺燕燕,但他从没正眼看过,如今却被小丫头片子迷得团团转,想必那小丫头懂得不少,该是个识时务的。
“明日需要找借口将花云归支开一会儿,我去和小丫头谈谈,具体事宜等回来再说。”
“好,就按丞相说的办,都退下吧。”
密室再次安静,大长老揉揉额角,唇瓣微动,低喃出一串晦涩的古老咒语,空气瞬间开始隐隐波动,人影缓缓出现。
“暗影,你去夜啸国皇宫探查一下丽妃娘娘和五皇子的消息,尽快回来通知我。”
他心中隐约不安,上次传信给丽妃,等了许久都未见回信,许是出了什么事。
“是。”影子再次消失在空气中。
夕阳西斜,天边的黑暗逐渐袭来,吞噬着光芒。
二长老从密室出来,步履匆忙,有些恍恍惚惚,花家的形势太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他如今需要和儿子好好聊聊,给他足够的盘缠,送他远走高飞,以免这一脉单传就此断了。
……
光芒撕裂黑暗,又是一天的开端。
小院格外安静,阁楼的大床上,女子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打个大大的哈欠,昨夜她与花云归商议对付大长老的详细计划,直至半夜才睡,此刻精神有些差。
穿好衣服,苏闲唤醒熟睡的花云归,将梨木梳子塞在他手里,眼神淡淡瞥他一眼,意味明显:我要挽发了。
花云归随意披件外衫,露着光洁的胸膛,从后面抱住她,埋首在她颈间清嗅,“小冤家,爷好久没睡的如此熟了,果然在你身边才最安心。”
闻言,苏闲心中触动,花云归自幼在豺狼虎豹的威胁中成长,为了活下去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连最基本的睡眠都无法保障,她当杀手的前世亦是如此,因而深有体会,不由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只觉漆黑的发丝柔顺润滑,竟让她不愿放开。
“小冤家是在安慰爷?”花云归察觉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温暖,情不自禁地抱得更紧了些。
“是啊,不想要?”苏闲破天荒露出抹治愈的温暖笑容,指尖捏捏男子俊逸的面庞。
花云归呆呆一笑,欣然不已,“要,夫人终于知道关心为夫了。”
二人拥抱着,气氛温馨,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丫鬟问道:“少主,夫人,你们起了吗?要不要传早膳?”
苏闲戳戳男子的手臂,温声道:“快更衣,替我挽发,我饿了。”
“好,爷这就起,万不能饿到我的小冤家才是。”
简单的清粥小菜摆上桌,二人静静吃着,花云归时常让她喂几口,相处的倒也融洽。
二人猜测大长老很快会有所行动,果不其然,有人前来通报。
“少主,大长老有事相邀,请往议事厅一聚。”
花云归眸子平静,不紧不慢道:“知道了,这就去。”
“已经按捺不住了啊,啧啧~安荼的行动应该见效了,二长老估计也该来了吧。”苏闲无声冷笑,淡淡道。
“小冤家注意安全,老狐狸年事已高,总不如年轻人脑子好用,许会恼羞成怒的动手,二长老当年可是有杀魔之称呢,莫要轻敌。”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信不过我的毒药,还是信不过我的计谋?”论毒舌,苏闲其实并不输于花云归,同样能将人气得半死。
“都信得过。”花云归自豪一笑,在她面颊落下一吻,转身出门。
庭院的小亭中,少女一袭鹅黄色裙衫,正身危坐于石凳上,焦尾琴放置身前,纤长玉指勾动琴弦,悦耳的琴音如潺潺流水倾泻而出,一曲凤求凰回响在小院。
但凡听见此曲之人,无一不心驰神往,春心萌动,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但少女似是不过瘾,竟然开口唱道: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嗓音柔美婉转,如初谷黄莺般动听,清脆如珠玉相击,余音似绕梁凝聚久久不散。
曲终歌停,少女长舒口气,正欲起身,转而又坐回原处,淡然地看着眼前老者。
“怪不得少主会被姑娘吸引,论琴艺姑娘可称女子中的第一!歌喉也少有人能及!”二长老眼神真诚,衷心夸赞。
苏闲维持得体微笑,语气不卑不亢道:“多谢夸奖,请问老人家是谁?来这里有何事?”
“我是花家二长老,听闻少主带未婚妻回来,故特来拜会。”
“哦,云不在这,小女子云英未嫁,不太适合单独见客。”苏闲抱起焦尾琴,打算离开。
二长老呵呵一笑,抬手阻止她道:“且慢,姑娘是聪明人,想必该知道花家真正的主人是谁,难道姑娘不想谋求更好的发展吗?”
“此话怎讲?”
“姑娘可能不知,如今的花家分为两派,大长老和花云归各占一派,不过花云归那边处于弱势,随时都可能被消灭,而你若执意跟随他,恐怕难逃送死的命运,但如果你帮助我们控制他,我可以保证你日后的生活舒适无忧。”二长老觉得女人都需要一份安稳的生活,此条件足够吸引对方,而他眼下心思乱如麻线,忽视了苏闲一闪而逝的狡黠笑容。
只见苏闲神情若有所思,凤眸波光潋滟,一副心动的表情,“云的神思敏捷,心思深沉,我如何能控制他?”
“你随我去见大长老,他自会告诉你。”
二长老以为她同意,迫不及待的要将其引荐给大长老,只想快些完成任务回去。
苏闲起身,脚下却纹丝不动,气势陡然转变,褪去文雅的弱质,披上果决的煞气,面容流露出不屑与不满之色,双手环抱胸前,冷冷看着他,傲然道:“二长老似乎并不愿意帮助云呢,令郎今早难道没有异状吗?比如昏迷不醒,比如身上突然起了红斑,又痒又痛,再比如身上散发淡淡恶臭。”
“你!你和花云归沆瀣一气!我就知道花云归不会如此好心的救下我儿,果然有所图谋!快交出解药,否则我杀了你!”
二长老恼羞成怒,今早他打算送走花云天,却发现儿子昏迷不醒,脖子和手脚全都有红斑,隐约有恶臭散发,明显是中了毒,本打算等他劝服这小丫头后,就私下找大夫解毒,谁知这丫头不打自招,真是气煞人也。
“药是在穷白公子那买了,天下独此一家,二长老不必找其他大夫替令郎解毒,他们只会束手无策。至于杀我,你更是做不到了,不信你可以运功试试,有没有感觉丹田发热,筋脉鼓胀刺痛?”苏闲悠悠然道。
二长老不可置信,不禁后退一步,双目圆瞠,“我未曾碰你的东西,如何会中毒的?”
“你没闻到香味吗?喏,你脚边摆着的那盆花,加了特殊的东西,我提前吃了解药,所以没事。不过老人家,我以为要和你周旋好久呢,结果你如此不经折腾,可太令我失望了。”苏闲一脸惋惜,故作无辜的眨眨眼。
噗~
二长老吐出口鲜血,色泽红艳,红中泛黑,并非被苏闲气得急火攻心,而是毒药入侵五脏六腑所致。
“劝你不要动用内力,此毒内力是逼不出去的,而且会引起反噬。说实话,我委实无法理解老人家你的想法,明明大长老都要将令郎送给女人当男宠了,你还对他这般死心塌地,有奸情否?”
噗~二长老又喷一口老血,这次是真的被气的。
“唉,其实今天不是你来劝服我,而是我来劝服你,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人家为何不过含饴弄孙的惬意生活呢,非要掺和年轻人的事,如果你答应弃暗投明,我不仅会给你和你儿子解药,而且会保你们后半生无虞!”苏闲觉得他不像坏到骨子里的人,即使他是,那也有办法整治他。
二长老思索半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现在年轻人的心计委实太过深沉,他敌不过了,尤其是大长老也在提防他,而花云归的底牌并未完全展现,他赌一把,就赌花云归可以赢!
“丫头,就算你能说服我,可还有其他长老呢。”他此言相当于默认倒戈。
苏闲凤眸微眯,呵呵一笑道:“放心,一个都跑不了,他们可是会更惨些呢。给你这粒解药,暂且解你一半的毒,剩下的等事情结束再给,至于令郎,三日后他自动康复,毕竟他选择了和我们合作而不是为敌。”
此话半真半假,花云天的毒三日后的确可以康复,但需要她私下喂他解药,之所以如此告诉对方,完全是为了得个好名声,更利于对方相信自己。
“好!如此算来我没有选错人,你们不是无情无义的目光短浅之人,定能成大气!”
“承蒙夸奖,不过你还是要带我去见大长老,而你依旧是大长老的谋士,如今时机未到,需要自己人打入内部,老人家该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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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议事堂。
大长老坐在太师椅上,黑袍掩住他的容貌,一只苍老干枯的手端起茶杯,置于唇边轻轻啜饮几口,用沙哑残破的嗓音询问道:“少主,你带回来的未婚妻还未经长老们同意,入不得祖祠,过几日是不是要让我们看看?”
“好啊,她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长老们绝对会喜欢她的。”花云归完全是沉醉于爱情中的小伙子,满心痴情。
见此,大长老最后一丝怀疑烟消云散,因为花家历任家主皆有一个通性——痴情。
当年花云归的太爷爷花笑中年丧妻,竟终身不曾再娶,每日抱着妻子的牌位入眠。
花云归的爷爷花晏四处流浪,不肯接手花家,但遇上花云归的奶奶后,彻底沦为妻奴,仅凭花奶奶一句话,乖乖继任了家主之位。
花云归的父亲花解乃情场浪子,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有摘花公子的美称。但后来遇见花云归的母亲,自此安心在家相妻教子,不再看其他女人一眼。
而花云归不近女色,却遇见了如今的未婚妻,被迷得七昏八素,二人不顾世俗之礼,未等成婚就同榻而眠。
“少主打算何时继位?”大长老试探道。
“不知道呢,看心情而定,怎么?大长老有建议给我?”花云归面带微笑,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不可。”大长老惺惺作态道:“身为花家少主,当以振兴花家,带领花家富足为己任,怎可终日沉溺于儿女私情!”
这只老狐狸心怀不轨,恨不得他不继任呢,还在他面前滔滔不绝,简直让人心烦。
花云归攥紧手中的茶杯,妩媚一笑,不咸不淡道:“大长老一心为花家着想,小辈深受感动和鼓舞,决定明日举办场宴席,请所有长老出席,表达对长老们的谢意,顺便让所有人见见我的未婚妻,花家未来主母。”
“好,少主有心了,本长老定会出席。”
“哪及大长老有心,大长老可还有事?若是没有我就要回去陪未婚妻了。”
回去?也不知道二长老那里如何了,再拖延一会吧。
思及此,大长老发出低沉的声音,“少主,你如今有了未婚妻,但吴家小姐那还念着你,该如何是好?毕竟吴家是豪门大绅,最好不要得罪,要不娶来做个平妻?”
“这种小事大长老解决不了吗?依我看杀了便是,我今生只有一个女人,此誓言坚如磐石不可转移!如果大长老非要与吴家交好,自己娶了便是,到时我会送上份大礼的。”花云归狂妄一笑,眼底冷鸷光芒晦暗不定。
老家伙还不死心,妄想用吴家小姐来压他,可惜他的蛊毒已解,还收获了个美人,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只等对决的那一刻,看着老匹夫如何惨败!
“那就按少主所言,杀了吧。不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了吴小姐,吴老爷必会大怒,不如将整个吴家连根拔起!”大长老神情诡谲,心中盘算不休。
吴家财力丰厚,经营着几家大钱庄,而他想夺取夜啸皇位,供养的私兵需要大量钱财,花家可挪用的钱财已经被他搬空,唯有从其他地方夺取,如今好机会摆在面前,一旦灭了吴家,就可以进账大笔银子!
花云归冷冷一笑,借刀杀人什么的他最喜欢了,吴家这种蛀虫早就引起了太子的注意,但碍于其在朝廷有后台,就连纳兰醉都要徐徐图之,既然大长老愿意当靶子,那他就与纳兰醉推波助澜,来一出傀儡戏。
“大长老思虑周全,就按你说的做吧,我会提供部分钱财的支援。”
“多谢少主,老夫定不辜负少主期望,眼下还有事尚未处理,老夫就先告退了。”
回到密室,二长老已带着苏闲等在那里,少女微微垂首,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眸子,正端身坐在椅子上,气质安然恬静,典型的大家闺秀。
“小丫头,大长老来了,还不见礼。”二长老瞥见大长老面色漆黑,知道他心情不悦,怕是在花云归那吃了憋,急忙给少女使眼色。
苏闲悠然起身,稍稍屈膝,不紧不慢道:“见过大长老,小女子月娘,是云的未婚妻。”
声音婉转,如清风拂面让人顿觉清爽,大长老不由多看她两眼,却发现相貌平平,顿时索然无味。
“月娘能来见我,定是同意为我做事了,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老夫很欣赏。”
“承蒙夸赞,但月娘一介弱质女流,平日只会琴棋书画,偶尔做点女红,又如何能控制云的心智呢?”苏闲开门见山,微微蹙眸,语气带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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