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萱带着妹妹出去找盖楼犬齿,盖楼犬齿在家里虽然不像哥哥盖楼虎齿那样在军中效命,但是家里的事堆起来也够要命的。那么多的牛羊需要有人放牧,一来一回基本上就花费很多时间。
“姊姊,今天来的那个人是你甚么人啊?”秦蕊骑在马背上,满脸好奇的问。
秦蕊整日都和那些鲜卑女孩混在一起,鲜卑人中有些成昏很早,甚至还是个小孩子就已经嫁娶了,普遍都比较人小鬼大。秦蕊对男女那种事怀着抵触心,听着就觉得恶心。但这并不妨碍她察言观色。
今天来的那个年轻男人似乎对姊姊很在乎,看到姊姊的时候,眼里头的光很温柔。她以前也在别的男人身上看到过。
“是同袍。”秦萱不想把慕容泫的身份说的所有人都知道,何况知道这些对秦蕊也没有多少好处。
“……”秦蕊低下头来,“哦。”她应了一声。
秦蕊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她走在秦萱面前,给她带路,过了一会,她伸出手指了指前面,“就在前头了。”
秦萱察觉到秦蕊的情绪有些不对,秦蕊的性情自小比较胆小敏感,到了这会好了一些,但性子不可能完全改变掉,她才要说什么,就听到秦蕊开口说话了。
秦萱顺着秦蕊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瞧见远处有个男人骑在马背上,手里拿着鞭子,四周有狗跟在羊群的四周。
盖楼犬齿放羊看到有两个黑点从远处疾驰而来,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是秦萱和秦蕊两个。
秦萱的骑术要比秦蕊和盖楼犬齿要好的多,不过她一直都在迁就秦蕊。秦蕊小脸上通红,拼命的要身下的马加快速度。
“阿蕊慢点!不要一个劲的夹紧马肚子!”秦萱看到秦蕊双腿紧紧夹在马肚子上,而马已经有了不耐烦的模样,立刻高声道。
“……”秦蕊闻言放缓速度,她在马上垂下头,多少有些无精打采。
那边盖楼犬齿已经加快速度跑过来,他跑到两人面前拉住了马缰,他一脸的惊喜,上上下下打量秦萱,秦萱要比走的时候要高了许多,气势上也和原先很不一样了。似乎身上多了一层淡淡的杀气。
盖楼犬齿别说上战场,连人都很少伤,最多就是和其他鲜卑人在划定放牧范围上给吵上一架。至于打架,拿出秦萱的名头,对方最多也只敢和他在嘴皮子吵,不敢真的动手。
“你回来啦!”盖楼犬齿知道秦萱在军中有军法管着,上面不发话就不能回来。所以见到她是又惊又喜。
“嗯,”秦萱也笑,她点点头,“家里来了客人,阿婆叫你回去。”
“哦哦哦,好好好。你等我一下。”盖楼犬齿说什么都不敢违背贺拔氏的话,立刻掉过马头就去把羊群给赶在一起。
“你怎么了?”秦萱看到秦蕊情绪低落,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姊姊,姊姊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秦蕊咬住下唇,过了好一会才问出口。
“你怎么会这么问?”秦萱一愣,过了一会反应过来,带着些许吃惊看着秦蕊。秦蕊年纪小,但这会孩子都早熟,尤其秦蕊这年纪要是成熟的快的,说不定都会被父母嫁出去了,自然不可能真的白纸一张。
“那个郎君好像……好像中意姊姊。”秦蕊说着咬了咬下唇,“我听阿愕说,女人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就不回来了。”
秦萱听了这话差点捂额长叹,秦蕊到底是从哪里听来这么些有的没的。简直是叫人哭笑不得。
“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也信?”秦萱真的觉得自个脑袋上药青筋乱跳,她觉得自个要和妹妹好好说一下,“你是我的亲妹妹,如今爷娘都不在了,阿婆年纪也大。虽然两个表兄人品不错,但真的论起来,只有我们两个是亲姐妹。”
秦萱心理知道秦蕊是少安全感,她又不得不做男人在外头,身边没个说话人,自然就想些有的没的。
“可是她们……”秦蕊嗫嚅了下嘴唇。
“管她们怎么说,日子都是自己过,好的坏的自由自己知道。哪里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秦萱就不喜欢秦蕊天天到处听别人说,她叹口气,“你还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个男人把你都抛下了?男人的那点子二两肉还比自个亲人重要了?”
秦蕊听了这话,怯怯抬起头来,发现秦萱面上不似作伪,她笑起来。秦蕊自小没了爷娘,又被心毒的族人摧残,到了这会虽然日子好过了,总是觉得没有半点安全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人抛下。
这会盖楼犬齿已经把羊群吆喝到了一处,浩浩荡荡就往家里赶。
盖楼犬齿把羊群赶到羊圈里头关好,让几条大狗在羊圈外头看着,就赶紧跑过来见客人。
才一进去,瞧见坐在贺拔氏对面的人,嘴立刻张的老大。这脸这气势,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还愣着干甚么,去杀一只羊招待客人。”贺拔氏喝道。
贺拔氏是家里的长辈,谁不敢听她的。盖楼犬齿立刻就垂了头出去了。贺拔氏对慕容泫笑笑,“我去外头看看,小郎坐一会。”
“长者随意。”慕容泫笑道。
贺拔氏一出来,瞧见秦萱和秦蕊正好从马上下来,她走过去,抓住秦萱的手压低了声音,“跟你来的那个人,恐怕不止是你同袍那么简单吧?”
贺拔氏所在的部族以前也算是鲜卑联盟里头的酋首,后来虽然她到了辽东一呆就是一辈子,但该有的眼力还是有。那种长相,吐词还有姿态,哪里像个平常的鲜卑部民!
“阿婆?”秦萱惊讶了一下,她心里对能够瞒住贺拔氏没有多少底。慕容泫那一身根本就瞒不住人。
“他是我上峰。”秦萱没有直接说慕容泫的身份,反正慕容泫对贺拔氏自称贺兰部的人,也能够靠上去。
“我也猜到了。”贺拔氏点点头,她想着家里来了这么一个贵客,结果自己除了烤肉和酪浆之外,就拿不出多少像样的东西来招待客人,不禁觉得有些脸热。
“你这孩子也真的是,有贵客来,好歹提前两天告诉我们,突然就来了,”贺拔氏搓了搓双手,那边盖楼犬齿已经在磨刀了。不过这杀羊剥皮到最后烤好上桌都需要一段时间,贺拔氏担心还没到烤肉上桌,客人就肚子饿了,就让秦蕊去屋子里头拿出半匹布带着尺子到集市上和汉人们换些吃的来。
秦蕊以前怕人,秦萱在的时候自然是护着她。但秦萱走了之后,贺拔氏就不会这样了,带着她四处走动和其他的老妇人闲聊,甚至还带着上集市换取些必需品。
想要躲起来,根本就没办法。
秦蕊应了,在秦萱震惊的目光中,出门了。
“你就是惯着她,”贺拔氏皱皱眉头,“让她出去走走见见外人也是好的。”
秦萱只能赔笑了。
说完,贺拔氏和秦萱回到屋子里头。慕容泫坐在那里喝了一口酪浆,酪浆都是用羊奶做的。杯中的酪浆不同府里头的,还带着一股羊奶的膻味,不过慕容泫还是将杯中的酪浆都喝光了。
来人家家中,自然没有挑剔主人家的道理。
贺拔氏进来看着空空的杯子,面色越发好了。她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少年应当也是贵族出身,她们家里的东西都是普通部民的,也拿不出多好的东西来,要是客人挑剔,除了不好意思也真的没别的了。
没想到这位倒是半点都不挑。贺拔氏很是高兴,对待慕容泫更是热情。
“我们鲜卑人家,原先和汉人结亲,也算是担着个风险的。”对着这么一个人,贺拔氏唠唠叨叨说起秦萱的事来,“他阿爷人不错,可惜族人都是一群野狼,这孩子十三四岁到了大棘城里头,连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还在别人家门口站着。”
说起当年的事,屋子里头的几个人都笑了。
慕容泫倒也知道一些秦家的事,不过这种野狼一样的宗族留着也没多少用处,还不如被杀了的强。免得到时候这群人听到风声上门讨要钱财。
汉人们看重宗族,折腾起来又有不少的麻烦。还不如让山贼杀了了事。反正这年头谁的命也不值钱。
“这孩子的阿爷虽然是汉人,但是本事还是有的。”贺拔氏自然不会觉得自个女儿当初眼光不好,“他阿爷是个有本事的人,只不过没遇上好时候。这孩子的本事,郎君也是知道的。”
慕容泫笑着点点头,然后意味深长的瞥了秦萱一眼,“我的的确确知道她的本事。”
这话里头一听似乎隐含深意,秦萱原本在喝酪浆,听到他这话,一口差点就呛在喉咙里头。
贺拔氏听到这话也笑起来,没有甚么能够比得上旁人知道自己孙辈的本事更让她开心了。
慕容泫低头下来笑了几声,“我曾经见过他上战场的样子,他一人能够抵得上百人。”
“郎君这么说真是太看得起他了。”贺拔氏明明高兴的在笑,但是嘴上还是要说这么一句。
慕容泫看了一眼秦萱,眉眼弯弯。
贺拔氏对慕容泫甚是热情,秦蕊从外面提了些吃食回来,她将纳西吃食用盘子盛了,放在慕容泫的面前。
慕容泫每个都吃了一些,贺拔氏见状更是高兴,让秦萱拿出奶酒来。
秦萱起身去拿酒,心里哀叹一声。鲜卑人好客起来那真是豪爽,请喝酒吃肉简直就是毛毛雨。贺拔氏年纪大了,但是酒量非常好。秦萱希望慕容泫酒量够好,不然一坛子下去,指不定就要在盖楼家里过夜了。
秦蕊帮着盖楼犬齿杀羊,她捧着一盆脏水从门里头出来泼到外面,打开门就瞧见外头站着几个穿着羊皮袍子的男人。
秦蕊对男人很警惕,瞧见那几个男人虽然装作路过的样子,但是几双眼睛都盯着这边。她强迫自己手不要抖,想着外祖母说过的话:男人看着强悍,你离得远远的给他一箭,只要射中了照样是个死,有甚么好怕的?
她把手里的脏水给泼掉,还故意泼了一点在门外那些人的身上,结果那些人不过来和她理论,她啪的一下就把门给关了。
这几个面生的男人在盖楼家袖着手看了看,过了一会一个人回去了。
秦蕊手里的盆一丢,立刻就往屋子里头赶,她见着屋子里头主客喜气洋洋,她进去之后迟疑了一下,“阿婆,外头有几个男人。”
“有男人不是很正常么,大惊小怪。”贺拔氏道,没怎么把秦蕊的话放在心上。
慕容泫眼眸里的光动了动,“外面有人?”他看向秦蕊。
秦蕊点了点头,“我都把水泼在他们身上了,他们都不生气,反而有些躲闪。”
平常人早就开始指天骂地了,这一声不吭的,倒是显得不寻常。
“……”慕容泫笑了笑,“或许只是些胆小之人,不必理会。”
“没事。”秦萱听到这话知道家门口来了几个盯梢的,不过恐怕不是盯她,而是盯着慕容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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