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一路奏着绝响的古调————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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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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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河尽头的祈蒙山是真实的海市蜃楼,楼头上沙风如刀,割裂她陈旧的衣袍,将细弱的苍肤割出道道血痕。洌风呼啸,唱着不明的天歌。祈蒙山尖顶近在眼前,她的小指癫狂的把琴弦拨的嘈嘈切切,似乎弦断处,便是生的尽头。
霓虹……霓虹……我要拿谁的命去换你重生……
祈蒙山尖搭了一座高台,那是葬仪场。高台周围凌乱的堆积了数十个灵柩,棺材东倒西歪,白骨混在一处,不知怎样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体来。浓黑的大风常年肆虐,高台早已斑驳——危危欲倾。
葬仪场即使为死者举行葬礼的地方,也是婚嫁迎娶的场所。祈蒙地小,自古便有习俗——有女在外嫁入,必出一女相抵,这葬仪台便是将陪嫁女祭天的场所,天空的秃鹫啄食人的身体,将血肉片片撕开、剥离、吞噬,疼痛的哀嚎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只剩一堆白骨。
自上次婚仪的置办已经过了二十年——就是她出生的那日。七弦是百谷崖年纪最大的未嫁姑娘,树百曾在少年时对她吟唱一首古老的曲调:——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彼时七弦五岁,树百已经十岁。她不知道那古调的含义,树百说他在夸她好看。树百的眼睛湿润柔和,似是藏了千年的古卷,七弦从不质疑他的话。然而,她虽是百谷崖最好看的姑娘,却无人过来提亲,因为她是巫婆的孩子。
族人皆说巫婆是她的祖母——即使七弦也曾质疑她只是她路边捡来的弃子,因为她从不让她唤她祖母。巫婆不是我的祖母,她是百谷崖的巫婆,为百谷崖祈祝雨露和粮食。
七弦在十五年前无意中弹出了一曲《山鬼》,巫婆听见,捏断了手中一生不曾搁下的红丝线,黑洞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哑掉的嗓子发出呜呜的怪声,双手急速穿梭——绞折她九根手指,织出一间石室,将她困入其中。直到霓虹干涸,白沧不得不唤七弦醒来——霓虹为她而生,他既然已死去,只有她才能将它救起。
然此时,七弦也不能救霓虹了。它脊梁上爬行的经脉已经灼滥。十指仅余一指,断指的双手奏不出完整的《山鬼调》。织魇再也不能用琴曲布水,世上能救霓虹的只有蛟龙之血——可惜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得来。
左小指拨弄着琴弦,七弦琴的琴徽起了深刻的裂纹,琴音微颤,七弦从高台的各个破损的灵柩里翻翻捡捡,终于寻得一块光滑结实形状细美的白骨,替上原先不能再用的琴徽。她的七弦琴为白骨制成,时间久了,大部分都已经泛出暗黄的颜色,幸好质地还是晶莹的,这枚新装的白骨衬得破旧的古琴越发的玲珑剔透。它应该是属于一个美人白葱似的素指——
世上活着的蛟龙早已灭迹,独剩天之骄子——皇室一族,然这皇室的血脉在与凡人的不断通婚中早已失去了那份初始的那份纯粹,拿来救霓虹还远远不够。即使她愿意尝试,可又如何才能得来那万里之外王族贵胄的血液呢?
入霄的轮回石上波纹明灭,七弦将台边的七星草碾碎涂在碑面上,便看到几竖排小字,言曰:树百将于八月十七迎娶十四公主入百谷崖。
怀中七弦琴当啷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