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紫霞已在屋檐下望着他们的房间的方向,便不约而同走过来抱拳——
“宫主!——”
紫霞颔首微笑,后又细细打量起他们的行装——
金樟是个大老粗,穿着却是干净利落,麻布棉衣被腰间布带紧紧勒住,斜背一把弯月大刀,更衬得他那长着一把络腮胡子的脸精神抖擞;
水天则是经久不变的一袭蓝衣,即使是在冬季棉衣厚衫不免有些笨拙,却仍遮掩不住他那清冷淡漠的本质,剑眉斜飞入鬓,手执雪亮长剑,果真是一倾城剑客;
还有火炫,习惯了侍卫装扮,今日依旧黑衣覆体,袖口紧酥,更显利索大气了。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会再见。
是不是,不该这样的?……
紫霞忽觉心头一涩,不忍再看,只得别过头去,淡淡道:“你们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水天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火炫握了握手中剑,道:“宫主,属下不能护您去到药王谷了,您与少爷路上多加保重。”
紫霞无言以对,只觉喉间有丝微苦的问道。
金樟叹了口气,道:“宫主心善,怕是又动摇了。放心好了,属下们一定会凯旋归来。待到那时,宫主您可要设宴好生款待咱们一番啊!”
说罢,仰头哈哈大笑。
紫霞也跟着笑了——这金樟,人粗心不粗,总能看得出她所思所想,一语中的。
可是,她真不愿他们拼死冒险,不知从何时起,她竟也发现自己渐渐的心慈手软了起来。
或许,她本该不属于这江湖的……
前些日子宗子凡能得闲放下玉泉宫的守卫送两个丫头过来,顺便探望一番,原因就在与紫霞耳语之中——红叶山庄惨败而回,叶知秋的左膀右臂大弟子杨平川怕是朝不保夕,这次重创,足以让红叶山庄一段时间休整不过来,趁此机会,不如……乘胜一袭。
于是,就有了今天金樟三人的雪天告别。
可是,她突然又心软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仇恨的力量足以摧毁人的心智,将人席卷入欲望连同绝望的漩涡,循环往复,杀、报仇、再杀、再报仇……漆黑的夜空穷尽一生也亮不起一盏灯,苦守着痛如蚀骨的岁月终老……
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雪天路滑,方向亦难辨识,不如待它停了再上路。”
她开口,或许是想缓和一下自己纷扰的心情,那时,也许就不会这般犹豫了吧……
金樟提了提手中宝刀,金属之声铮鸣于耳:“下雪天不冷,等雪消融了怕是更会寒凉,这会儿上路正是时候,宫主您迷路的担心就属多余了,有水天堂主在呢!江湖上他哪儿没去过?甭说是雪天,就是黑黢黢的半夜他都能找得出路来,宫主您就放心吧,甭犹犹豫豫的,有了这反击机会,浪费了多可惜,日后再找叶知秋那老贼的弱处可就难了!”
金樟一席话,引得水天、火炫二人连连赞同:“就是啊宫主!此事就这么定了!”
紫霞倒是笑了:“好,你们一路小心。记着,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她的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与恳求,那样的坚定,那样铿锵,那样让人受鼓舞。
金樟三人齐齐抱拳:“宫主保重,属下告辞!”
紫霞点头,看到的是金樟乐得挤兑到一块儿的脸。
直到很久以后,她再回忆起今日,金樟的笑容都是那样动人,他的笑声,他的健谈,他的善解人意,他的忠心,他的幽默,他的粗狂,他的细心,他的……让她不禁一次又一次泪湿满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