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紫霞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东方悄悄现出鱼肚白,几丝浮云飘渺如山间雾岚,晃晃悠悠在天际漫无目的的游荡。
庭院里铺了一层的白霜,令她恍惚的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深沉的夜晚,在流泻三千里的素白月光里,有个人握着她温凉的手指,指与她看夜空之上的皎皎明月,说——
任凭明月流泻三千里,吾只愿拾一缕而惜之………………
她痴痴看了一会儿,忽觉这个愿望好遥远,任她穷尽一生也追逐不到。
她提起内力,轻手轻脚的步向二楼,以免惊醒了尚处在酣睡中的众人。
她推开那扇门,抬眼便望见盛满药水的木盆里空空如也,药水还不时的冒出一丝热气儿,袅袅娜娜地消散在空气中。
莫寒已经被擦净了身体,换了干净的睡衣沉眠在床榻上,胸脯随着有节奏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一切安好。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伏眠在床前的瘦小身影又揪起了她放下来的心。
挽青合衣趴在床头,脸庞微微侧向一边,眼角的泪痕犹见。
没有施任何胭脂水粉,脸色竟有些苍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才两日,这丫头竟憔悴成如此模样了啊……
紫霞的心底荡漾起略微的疼痛,她解下身上的貂裘披风,将它小心翼翼地盖在蜷缩的挽青身上。
她的身体真的是又瘦又小,一件披风竟能将她包裹的很严实。
紫霞心头一涩,强忍住眼眶中涌上来的酸意。
挽青一颤,随即倏然抬起头来。待望见眼前的人是紫霞后,她慌忙地站起来眼神里写满了自责:“小姐……我没想到我会睡着,我……”
“别说了。”紫霞打断她,将她慌忙褪下来的披风又重新为她披上。
“小姐……这可使不得!您赶紧披上,别着了凉……”挽青受宠若惊地就要往下拿。
“披上它。”紫霞微微皱眉,淡淡命令道。
挽青不敢再动,乖乖地任由紫霞为她整理。
紫霞拉过边带轻轻打了个结。
她忽然想起这十年来,每天,挽青都是这么服侍她的——将袍子为她披上,拉过边带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将结解开,为她褪下衣袍,仔细叠好放在衣桌上……
那么,十年后的今天,就让她,莫紫霞,也为她做件事吧,虽然仅仅是为她披件袍子,为她打个活结……
无所谓主子或奴才,大家都只是习惯了生存法则而已。
她坐到床前,看着莫寒熟睡的脸。
耳畔响起轻微的关门声,然后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的心里,掀起一阵狂潮。
有人说过:每个人活着都有一个理由。为了这个理由,无论前方的路有多难多险,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哪怕走到最后伤痕累累甚至等待着的是死亡……
莫寒,姐姐以前活着的理由是找到真相、手刃仇人,以此慰藉爹爹的在天亡灵。
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我只想要你能好起来。只要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我宁愿放弃那个理由……
你知道吗?你把姐姐吓怕了,姐姐很害怕再次失去,姐姐,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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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又被轻轻打开,后又轻轻合上,接着响起金属脸盆接触木桌的声音,随后传来“稀稀落落”拧毛巾的声响……
“挽青。”紫霞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头也不抬的叫道。
水流声止住。
紫霞握住莫寒冰凉的手,缓缓道:“倘若莫寒这次能逢凶化吉,等安全的从药王谷回到家,就嫁给莫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