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依痕,春意渐回。
转眼已是暮春时节,林晓月自入宫已数月有余,这段时间她被留在建安宫侍候太后,几次三番寻觅机会接近紫薇殿都被拦住,甚至有一次因擅闯禁地险些被把守侍卫当场处决,想想当时情景,至今仍心有余悸。
按照刘嬷嬷吩咐,将挥云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举眸望去,目光所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刘嬷嬷紧绷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入宫以来,若说建安宫最奇怪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建安宫掌事嬷嬷,总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难怪宫女们背后都称她‘冷嬷嬷’,不过晓月对这位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嬷嬷却颇为好奇,常常暗中观察她,想从这位无论衣着打扮还是举止言谈都是一成不变的老嬷嬷身上找到温情的痕迹。
刘嬷嬷反复检查过后,面无表情的走至晓月面前,晓月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刘嬷嬷,打扫的够干净吧?不是我自夸,凡事交给我林晓月绝对不会错!”
刘嬷嬷冷冷瞥了她一眼,伸手至身旁案几上,摸了几下,脸色一沉,粘有灰尘的手指举到晓月面前,怒声道“这就是你打扫一下午的成果?今晚不用吃饭了,去院子里跪到天黑为止!”
晓月用手擦了擦桌面,手指纤尘不染,忍不住抗议道“嬷嬷,你诬陷我!我要去告诉太后!搀”
刘嬷嬷更不理会,自顾自的拂袖而去,脸上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跪就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晓月从袖囊里取出两枚宫中至宝‘跪的容易’,放于膝下,发明此物的简直堪称天才,既接受惩罚,又不会因为长时间跪在坚硬冰凉的青石板上而伤害膝盖,一举两得,不过,千万不能被李长发现,他可是建安宫中人神共愤的奸诈小人,宫人们都说“防火防贼防理短!”
理短便是李长,长短相对,李与理同音,这样就算无意间被他听到也没关系,如果他揪住小辫不放,宫人们大可理直气壮地反驳“理短又不是你,与你何干?”
李长当然气不过,但又自知理亏,总不能真如宫人们所说那般‘凶残小器,好吃懒做,自私自利,财大气粗,狐假虎威,那根鸡毛当令箭’惹得人人都想替天行道,到时,即便太后再维护他这个远房表弟也爱莫能助。
黄昏时刻,阴沉的天边渐渐堆积大块黑云,顷刻间,狂风骤作,电闪雷鸣,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很快晓月全身被浇透,雨水顺着发髻直流到脸上,身体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可是刘嬷嬷并未命她回房,而是立于窗前默默注视着,只是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不忍。
“太后,雨这样大,再淋下去,奴婢怕她会吃不消!不如……”刘嬷嬷回身走至太后面前,忍不住替晓月求情。
太后端坐于梳妆台前,青丝散落披在肩上,慵懒的眸光冷冷扫过刘嬷嬷脸颊,冷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心软了?当初可是你向哀家举荐这个林晓月作为皇后备选人,若要日后成就大事,不经过一番磨练岂能成功?”
刘嬷嬷低眉颔首,恭声道“太后教训的对,奴婢知错了!”
太后微微颔首,刘嬷嬷从太后手中接过梳子,牛角梳缓缓滑过长发,她小心翼翼的掩埋青丝间露出的白发,面上仍声色未动的说道“太后,午膳后,奴婢按您的吩咐与胡太医去椒房殿看望皇后娘娘。”
太后目光看向镜中,缓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刘嬷嬷谨慎的回答道“太医说皇后娘娘面色恍白,气短懒言,胸闷腹痛属血气不足,并无大碍,说吃几服药便可。皇上特意命人将上次北辽进贡的长白山人参取来,吩咐椒房殿的掌事姑姑将人参切片与大枣煮成茶,每日服侍皇后喝下,太医也说这个法子好,补气养血,固本培元。”
太后冷笑道“人参与大枣配伍,非但可以益气生血,更可以令人补心养颜,人面桃花!彻儿倒是很会心疼这个冒牌货!”
刘嬷嬷察觉到太后眼中怒意,手中动作愈加谨慎小心起来,跟随太后几十年,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傻丫头,数十年宫中生活,她饱尝人间冷暖,看惯了世态炎凉,也练就了一副冷硬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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