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茂面色铁青,瞪视着他们两人,见张无惮倨傲地负手而立,令狐冲一脸的小人得志,几经挣扎,还是抬手朝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这年头怎么谁都喜欢自杀,张无惮无意阻止,只道:“谅你多年来为天鹰教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便允你自戕谢罪。”
令狐冲叹了口气,呆了一呆,想起一事来,抬头道:“坏了,许多屋子都空了,也不知他将其余人等藏在哪里,此地有地牢什么的吗?早知道该拦下他的!”恼得抬手连连锤自己脑袋。
张无惮早便想到这一着了,笑道:“急什么,又不是只有朱子茂一人知道。”说罢朝着金九龄努了努嘴。
令狐冲道:“这人心机实在了得,揣度你性格,专门设了个为你量身定做的圈套。”当然,称赞金九龄不是重点,他对金九龄又没啥想法,转而道,“可惜,他这点本事,在你眼中根本就不够看,惮弟,你真厉害!”
“哪里哪里,”张无惮投桃报李,拱手道,“还是冲哥机智过人,率先觉察到朱子茂的异常,否则我此时还真当如瓮中之鳖,让人给捉了去了。”
两人互相吹捧一阵,俱都满面红光,只听得金九龄满嘴泛酸,更觉小腹剧痛难耐,呻|吟道:“你想怎样?”
张无惮笑道:“别以为就你知道此地分舵之人被关在哪里,便能以此在我面前拿乔,我入此地时见朱子茂还有位副手,将他捉来也很容易。”他特别温柔地摸了摸对方腰腹部,好奇道,“这么疼吗?”
金九龄面上像个富家公子哥,却也是朝廷中有数的高手,忍耐力自然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便面如金纸了,可见这滋味是当真不好受。张无惮惊喜道:“我原想这生死符固然能操控众人,只是发作起来太慢了些,想不到稍一更改手法,效果这般明显。”
金九龄让他一碰,更是抖如筛糠,只觉疼得都快漏尿了,夹着腿咬牙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这一掌只是疼罢了,又没封住他经脉,金九龄若真有死意,早便如朱子茂那般自裁了。张无惮故意跟令狐冲胡扯了一阵拖延时间,便是等着看他动向,见金九龄宁愿强忍这生不如死之苦也无动手之意,便知他还不愿去死。
他笑道:“都是一死,杀和刮遭的罪可不一样,是杀还是剐,我还得先看你诚意。”
金九龄福至心灵,脱口道:“朱子茂书房北侧的香炉转上一转,便有条密道,牢房钥匙在香灰底下埋着!”他也绝非蠢笨之人,看出张无惮并无杀他之心。
张无惮示意令狐冲留在此地,自己依言去了书房,溜了一圈便领出来三十余名此分舵的教众,先大赞他们忠心于本教,又将其中职位最高的提为了新舵主。
他好生安抚了一番教众,见随着朱子茂造反十余人,这分舵损失惨重,言称自会知会总坛,另外加派人手前来支援。新舵主千恩万谢恭送他们出门,张无惮再三请他留步,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才上了马车。
金九龄此时疼得连哼哼的劲儿都没有了,死鱼一般一动不动横在车厢内,唯十指还在细微抽搐。张无惮简单查一下他身体状况,手抵住他小腹,将自己那股柔劲儿给化掉了。
令狐冲道:“我来赶马车。”说着便要撩帘子避出去。
张无惮将他拉住了,笑道:“这战利品是咱们合力抓到的,冲哥,咱们一起审问他。”不用避啦,你又不是外人。
金九龄此时方觉活了过来,哼哼道:“别审了,直接问,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凡有一句谎话,便叫我不能人道!”
对这等骚包浪子,这句誓言发得可真毒,张无惮十分满意道:“我便是喜欢金总捕这等爽利人。”仍是点了他穴道。
金九龄先前只是一动内力便剧痛难忍,却并未被封住穴道,本拟拖延时间瞅准时机脱身,却不料转眼便被点了穴,唯有苦笑了。
张无惮递给他纸笔:“写份名单出来,天鹰教和华山各有哪些人在暗中同朝廷勾结。”昔日成昆在少林之上,联手吴明诬赖他时,用的便是天鹰教高层的制式衣裳,张无惮一直未将此人查出来。
金九龄强撑着写了三个人名,皆是天鹰教舵主、副舵主之流,又道:“华山派我们并未安插人手,但却知二弟子劳德诺乃是嵩山派奸细。”
他领命监视各派动向,只华山派寥寥二十人,于朝廷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便未专门插人,可谁能想到一眨眼华山剑宗气宗合并,势力翻了一番。金九龄悔之晚矣,此时再插手却已来不及了,只好在并派大典时暗中窥探,无意中瞅破劳德诺同前来祝贺的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九曲剑钟镇有私下联络。
令狐冲面露震惊之色,再三追问道:“真的是劳德诺?这人……”劳德诺乃带艺投师,四十许方被岳不群收入门墙,他先前所学本就庞杂,若有意隐藏身负的嵩山派武功,倒也说得过去。
张无惮道:“再写,其他各门各派有什么叛徒,你都写出来。”正好同范遥所写的名单对照,以此甄别。
金九龄写了几个其余四岳的名字,苦笑道:“我虽六扇门总捕,可精力终归有限,便只负责天鹰教、五岳剑派之流,少林、武当等其余门派如何,我是真不知晓,另有旁人主管。”
说罢他见张无惮双眸闪烁、面露凶光,心下发颤,急忙道:“倒是朝廷近日意图将五岳剑派各个击破,首当其冲的便是东岳泰山。”
左冷禅也是有雄才大略之人,他有意将五岳剑派合并为一个五岳派,此心早被朝廷鹰犬探知。金九龄焉能让他遂意,立时便部署了人马,赶赴泰山而去。
泰山派于《笑傲》原著中并不出彩,其掌门天门道人缺乏应变能力,武功也只是平平一流水准。张无惮见令狐冲神色奇异,似乎颇为奇怪怎么偏偏先挑上了泰山,做口型道:“封禅。”
虽然泰山派于五岳中声名不显,但其余四岳的政治意义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泰山,庚申帝发难剑指泰山,倒也说得过去。
金九龄见他沉吟不语,似乎在揣度这句话的可信度,生怕他再起逼供之意,忙又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两位即刻前往泰山,便能同皇上派去的兵马碰上。”
他说完见张无惮手伸向怀中,还当他要发难,下意识想躲,却见张无惮取出一张大额银票来:“我向来敬佩金总捕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你今日所售情报价值千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张无惮将银票给他塞入钱袋中,见金九龄神色复杂,笑道:“是啊,这银票开户之人乃天鹰教名下,金总捕若怕人起疑,大可将这票子毁掉。”
金九龄还当真不舍得,他吃穿用度极为精致讲究,又生性风流,蓄养名妓,自然需要大量银两维持,若非他过于爱财,也不会甘入六扇门,听朝廷呼喝了。他被掳走写几个叛徒名字以自保还好说,凭他的能耐有法子不叫朝廷怪罪,可若当真收下这银票,便是以朝廷动向来牟利,将把柄送到了张无惮手上。
张无惮见他默然不语,便知他已有三分意动,不再紧逼,勒停马车,请金九龄下车自便。
待金九龄纵起轻功走远,令狐冲方笑道:“他还当拿捏准了你的脾性,依我看,你拿捏准了他的脾性才是真的。”
他料得策反金九龄十拿九稳,张无惮却没这么乐观,摇头道:“此人心机深沉,他会如何应对还不好说。”此事他只有七分把握,却也不急。
金九龄若动心,不出一个月便会主动示好,若是八十一日后金九龄还未联络,封在他体内的生死符便会发作,顷刻间送他归西。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阴险恶人,正该早早除去。
只是金九龄所言泰山告急之事该是真的,两人不再耽搁,到了临近城镇,换掉马车,改为双骑,快马加鞭奔赴齐鲁两地。
行了三日到了泰山脚下的小县城,张无惮扔了马鞭道:“先歇一歇吧。”他累得够呛,看令狐冲也是哈欠连天的模样,就这精神状态,两人上泰山只能给人送菜。
他们随意找了处小茶馆而坐,点了几样酒菜,正以猜拳决定是否要睡一觉再上泰山,便听见有大批快马疾驰而来,停在街口,这一行少说也有百人,身着官服,浩浩荡荡挤上了对面的酒楼。
令狐冲蔫了吧唧道:“这伙人到的真快啊。”得了,觉是睡不成了,你说你们早到晚到都好,偏偏掐着点赶来,让人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张无惮却没在意这些精兵,目光落到从酒楼中被赶出来的寻常客人中,从二楼掷了个酒杯下去。
酒杯所向乃一老一少。老者身形瘦长、形容枯槁不说,身上所着一身青衫洗得青中泛白,手上持一胡琴。那扶持着他的少年骤见一物落下,忙跳起身将酒杯接下,含怒抬头看过来,见张无惮在二楼围栏旁笑坐,眼睛一下便亮了。
他凑过去对老者耳语一阵,老者也扭头看过来。张无惮举杯示意,便见他二人慢吞吞改向茶馆而来。
令狐冲好奇问道:“熟人?”在楼下时看不清楚,待他二人上楼来,才见那少年俊美非常,便点指着他半真半假道,“我便知道天底下的俊俏男子,你都该认识才是。”
张无惮笑着回道:“若非如此,我岂会同你相识?”
令狐冲初闻他夸自己俊俏,心中受用非常,大笑道:“不敢不敢。”
张无惮拉他起身,对那手持胡琴的老者道:“晚辈红巾教张无惮,见过莫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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