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楚凤歌又肯信么?
他尚未酝酿好言辞,便触及了楚凤歌那丝毫未变的神色。
“我还道是什么——”楚凤歌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柔和,“不过是一块田罢了,送你又何妨?”
卫鹤鸣一滞,目光竟有些湿软了:“殿下……”
楚凤歌摇了摇头,平日里看起来阴郁的眉眼此刻竟显得有些放松:“我可是那般小气的人?快将你这样子收起来。”
与其说他不介意卫鹤鸣对他有所求,还不如说,他希望卫鹤鸣对他有所求才是。
只要他要,只要他有。
他永远不介意让卫鹤鸣欠他更多,也不介意将卫鹤鸣攥的更紧些。
卫鹤鸣看着楚凤歌那副冷淡却柔和的样子,这才缓缓将那些触动收回了心底,笑叹一声:“是我着相了,殿下可别将灵参都给了我,让王府揭不开锅了去。”
他说话间喉结微动,脖颈处白皙的皮肤衬着一根鲜亮的红绳,显得异常漂亮。
楚凤歌心下微动,抬手过去勾他颈上的红线,慢悠悠地竟从他衣襟里头勾出了一块凤玉来。
那玉通身莹润,带着若有似无的暖光,显然是长时间被主人贴着皮肤佩戴的。
果然是当初的那一块,他满意一笑:“若是我府中揭不开锅了,少不得要去探花郎府上蹭吃蹭喝,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迎?”
卫鹤鸣还浑然不觉楚凤歌瞧见了什么,只笑道:“怎么不肯迎?只要有我一口饭吃,绝不会少了殿下的。”
他这话说得倒有些武侠小说里的匪气,却是真心实意的。
楚凤歌不曾问他为何知晓那一块灵参田,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了他的请求。
卫鹤鸣心知自己完全是在空手套白狼,卫家虽有些薄产,可就是倾尽卫家阖家财产,也买不来几颗灵参,更何况这东西压根就是有价无市的。
全凭着他这些年来同楚凤歌的情谊。
卫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郑而重之道:“殿下,大恩不言谢。”
不止是这一次了,前世今生,楚凤歌都助他良多。
他心知楚凤歌并非良善不求回报之人,却一次又一次地不计代价不问原因地帮他,这份情意,他记住了,也绝不会辜负。
楚凤歌却盯着那块凤佩意有所指:“连探花郎本人都是我的了,几颗参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鹤鸣一怔,低头正看见楚凤歌盯着那块凤佩,忽得反应过来了:“这、当初误取了殿下的玉佩,一直未还,这阵子给忙忘了”
说着就要解那红绳,却被楚凤歌拦住了。
“并非误取。”楚凤歌神色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期许。“是我有意为之。”
卫鹤鸣一怔,继而微微笑了:“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人非铁石,他于他有意,他于他有情,纵使再迟钝,也总该察觉了些什么。
前世今生,他们两个,不知是谁欠了谁,谁助了谁,谁困了谁,谁心悦了谁,谁又成就了谁。
只有一点他心知肚明,他同楚凤歌的命运,早就纠缠成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也拆扯不开了。
目光落在楚凤歌腰上悬着的鹤佩,轻声道:“这玉只怕与殿下有缘,若是蒙殿下不弃,便将他留着吧。”
楚凤歌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一脸郑重:“这人与探花郎有缘,若是蒙探花郎不弃,便将他收了吧。”
卫鹤鸣愕然,瞧眼前人竟还是楚凤歌那面孔,忍不住笑出了声。
楚凤歌摸了摸他的脸。
卫鹤鸣憋着笑,缓缓收拢了手:“好,收了。”
过了片刻,卫鹤鸣动了动自己的手:“殿下,天色晚了,我该走了。”
楚凤歌低声道:“今夜住我这里吧。”
卫鹤鸣摇了摇头:“阿姐今日回了府。”
楚凤歌目光闪了闪,仍旧不肯放手。
卫鹤鸣叹了口气:“殿下?”
楚凤歌八风不动。
卫鹤鸣再看他一眼,无奈道:“凤歌。”
楚凤歌松了松手,低声道:“我送你回。”
卫鹤鸣摇了摇头,笑了笑:“我走了。”
楚凤歌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你还是落在我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