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进同出,这明明是自己这个年纪时一直渴求着却得不到的。
可得到了,却又觉得远远不够了。
为什么同他亲近玩闹的不是自己?
为什么救他于危难的不是自己?
为什么跟他谈论的夸赞的对象不是自己?
仿佛希望他生命中每一个角色都是自己。
多可笑的想法。
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前世没有得到的东西,自己已经握在手里了。
害怕无法得到更多。
你看,卫鹤鸣,你能给我的只有这些,可跟我想要的相比,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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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尚书今日回家的早,以至于卫鹤鸣刚一进府就被父亲抓了个现行,只得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卫尚书把人揪进了书房从头到脚一通臭骂,才道:“先前的帐我还没跟你清算,你还敢给我偷跑出去?你是嫌小命太长?”
有了先前卢氏的事,他竟然能从这别扭的话里听出那么一丝关心来,也没有平时那嬉笑的模样了,乖乖巧巧地顺着父亲的话:“是,儿子错了。”
卫尚书一脸狐疑地盯着他,这小子莫不是出门磕了碰了?竟转了性了。
迟疑片刻,才放缓了口气:“你今日去了文瑞王府?”
卫鹤鸣心道多半是屋里小厮通风报信的,规规矩矩点了点头:“前几日殿下同我有些口角,今日是特意上门拜访的。”
只不过不是上门致歉,而是上门找茬去了。
卫尚书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文瑞王……你还是尽量远着他些吧。”又见他皱眉,又一口气提上来:“你那是什么眼神?当你老子我是那等势利之徒?只因他无权无势便叫你远了他?”
卫鹤鸣问:“那是为何?”
卫尚书气道:“你老子我是主张削藩一派的,你同他交好,却不知他会不会对你起了别的心思。”
卫鹤鸣这才想起,自己父亲虽是清流,在这件事上却向来立场鲜明。
削藩削藩,景朝不封异姓王,原本就没有几个王爷,早些年战死的战死获罪的获罪,如今却就剩下三个了,首当其冲的便是楚凤歌。
他想通此关节,却只笑了笑,答道:“他虽是藩王,却并非心胸狭隘之辈,又是诚心待我,我信他并无其他心思。”
卫尚书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卫鹤鸣笑笑,却道:“书上只说‘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若是我连朋友都不能相信,才真是有愧于先生教导。”
卫尚书气的拍桌子,一脚将他踹出了书房:“滚滚滚,我懒得管你。”
卫鹤鸣却心知自己那番话不过是糊弄父亲的,如今的楚凤歌到底对他有没有利用他的心思,他未必能剖开他的胸膛来看一看。
但他却清楚一点,就算是楚凤歌的心思不那么纯粹,他也断然不会疏远他的。
真要说起来,楚凤歌有大恩于他。
前世身为鹤相的他同楚凤歌的关系并不算好,他同父亲一样,一力主张削藩,显然他跟楚凤歌是站在对立面的,常年说不上一句话。
每次站在朝堂上,他都能感受到楚凤歌略带阴冷的目光,想来那时的楚凤歌也不甚待见他。
后来他和楚沉柿子挑软的捏,先后清了两个藩王,想对楚凤歌下手时,却遇上了北胡犯边。
景朝安逸多年,除了几位鸡皮鹤发的老将,满朝文武竟无一能征者,他甚至与楚沉商量,如若万不得已,他便自请前往边疆。
他不会行军布阵,甚至没上过战场,只有些纸上谈兵的本事,可也总比无人前往强,若是运气好……
可第二天楚凤歌站在朝堂上,自请前往边关。
那还是他第一次私下去找了楚凤歌说话,怕是因为平时立场相对,那一次会面异常的尴尬,素来长袖善舞的鹤相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敬了他一杯酒水:“来日京城再会。”
楚凤歌的战役打了五年,归朝时竟已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楚沉不得已,封他为大将军王,他却坚持辞不受命。
当时楚沉松了口气,他却认为此人能征善战,却又抵得住眼前的诱惑,不求名利,想必所谋者甚大,私下还同楚沉商议过。
再后来,他便从鹤相成了阶下囚,从阶下囚又成了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他再清楚不过,除了楚凤歌这个景朝唯一的王爷,没人能接受他这个“罪臣”。
可那时的文瑞王未必需要他一个卫鹤鸣。
那时他走投无路,是抱着一死的心态进的瑞文王府。
至今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楚凤歌会接受他,甚至毫无芥蒂地待他如友人,只能归结于他那对帝位的心思使他变得宽仁——尽管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无论因为什么,楚凤歌终究是有恩于他的,既是朋友,又有这份恩情在,那么让他利用一下,又有何妨?
卫鹤鸣这样想的时候,断然没有猜到楚凤歌所谋求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