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起来:“这和才学又有什么关系,你能办事,有实干,你我又共事了这样久,人品我是清楚的,不就得了。”
文初时还是有些震惊:“这……”
“跟朱厌他们打招呼不用太多的圆滑,只要坦诚相待,那些汉子总是明白的。”卫鹤鸣却声音飘忽了起来:“再说……你不是想同你爹一样吗?难不成要一辈子做个只会打下手的门客吗?”
文初时的目光凝住了:“你还记得?”
卫鹤鸣笑了笑,声音里已带了几分醉意:“怎么会不记得,宋漪,你,贺岚,国子监,那时的殿下,还有父亲和阿鱼……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文初时的眼圈有些红了:“我也记得……”
卫鹤鸣给他斟满了酒,悠悠的叹息着:“太久了,太久了。”
卫鹤鸣离家已经三年了。
确切的说,卫鹤鸣这个名字,已经“死去”三年了。
他对楚凤歌的追随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终究有时还是会想起故人来。
人总是分外眷恋自己年少的时光,他重来一世,便愈发珍重那些亲友之间的情谊。
他年少的时光也如彩灯上的画儿一般鲜活明快,在京城的时光虽不是无忧无虑,却也总是快活的。
那时的楚凤歌仍是他心目中的小王爷,宋漪没有死,文初时也还是那个言辞刻薄的御史之子,父亲没有辞官,阿鱼也还是个小心翼翼的小姑娘。他仗着日子太平,镇日装做少年同好友相处,也热血过、冲动过,重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莽小子。
如今再想起来,这些故人旧事都远隔千里之外,甚是怀念。
文初时一时之间也没了话,只闷着头陪他喝酒,好似也被勾起了伤心事。
“宋漪……”文初时低声道。“我是知道他的身世的,当初他只同我一个人说过,我却救不回他。”
当初四个人之中,文初时和宋漪的感情最好,两人似乎是从刚入学便认识的。
文初时言辞犀利、脾气差,宋漪却脑筋清奇、见谁都笑嘻嘻,若不是叙州那一场瘟疫,恐怕也只有宋漪会接近他。
文初时在国子监受了委屈,也是宋漪出头顶撞师长,代他挨了罚。
那是他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将宋漪的身份说出去,他们两个日后总能同朝为官,做一辈子的至交。
最终却不过是他的一个念想罢了。
宋漪被押入大牢的时候,文初时甚至跪过文瑞王府,可他心里也清楚的很。
毫无用处。
卫鹤鸣说:“我对不住他,原本说能救他出来,可最终还是食言了。”
文初时又喝了一口下去:“这能怪谁呢?只能怪我罢?他那样信任我,又处处护着我,我却没有任何能力去拉他一把。”
“只能怪我落魄无能,怪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书生——”
文初时的声音渐渐低了,他盯着那案几发呆,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卫鹤鸣叹息一声。
他原本只是思乡,却不想竟勾出了文初时这样的心思来。
宋漪走时他与楚凤歌朝不保夕,虽心里难过,却不曾在楚凤歌面前表露出来。如今旧事重提,那分失去旧友的叹息竟愈发的令人难受。
他不是悲春伤秋的人,可此时此刻,他还是有些莫名的疲倦。
过了许久,宴席散了,桌上也只剩下了残羹冷炙,卫鹤鸣令人将喝醉了的文初时扶回房去,自己却不忍放下那杯凉酒。
楚凤歌今日夜宿在镇北军营,他也不甚想见他。
他的殿下本就无甚亲友,自己在他面前说这些也不过是徒然令他伤神罢了。
卫鹤鸣将那壶冷酒喝尽了,便要回书房去歇息,却听有人来报:“明先生,外头有一人,想求见您。”
如今已月上中天,卫鹤鸣隐约有些疑惑:“何人?”
“他说让我将这玉佩带给先生,先生一看便知。”
卫鹤鸣愣了愣,心中隐约有了一种预感,低头看那玉佩,玉质同他那块如出一辙,上头赫然雕着鱼。
莫说一看便知了,几乎立时卫鹤鸣便反应过来,究竟是谁来了。
“她在哪?我这就去——”卫鹤鸣眼中写满了惊喜。
下头的人从未见他这样高兴过,连忙引着他往门外走。
卫鹤鸣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到了王府门口,正瞧见那朱漆大门外站着一位青年,穿着一身青袄,风尘仆仆,眉目间与他隐约相似,却要比他柔美的多。
“阿鱼——!”卫鹤鸣高兴极了,竟连名字都直接喊出来了。
卫鱼渊隐含笑意,冲他端端正正的一揖:“在下青川魏瑜,特来投奔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