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记忆一霎皆通,回想自下界以来诸事,忽然明白:她与浅离此番下灵界,既是为解灵界劫难,也是为她与浅离之情修成正果而渡劫。
但得一人能心意相通者,相携相伴,便是完满了。
灵霄宝殿之上,玉帝与众仙正待诸仙劫毕归位。素宵径入殿中相拜:“灵界之事已毕,
素宵与玉魄仙君前来复旨。”
玉帝道:“玉魄怎不现身?”
素宵微微一笑,道:“您老人家没收了她的仙身,她的玉兔原身又被那四王天的老家伙毁了,她若元神来见,未免不恭,还望陛下恕罪。”
玉帝笑道:“讨价还价到朕的面前,你这是恃着有功,倒忘了还戴罪呢?”
素宵微笑道:“自是不敢。”
老君道:“既是上天复旨,便将玉魄仙君仙身发回也罢。”
玉帝道:“那便发回玉魄仙身,着她上前答话。”
素宵代浅离谢过,取出玉佩,浅离元神与仙身相合,现身殿中,拜见玉帝。
玉帝看看两人,道:“灵界平定,素宵功不可没,玉魄亦有襄助之益。哦,朕忘了,这事当初是着令玉魄来办,素宵襄助,不过你这襄助可是抢了不少风头啊。”
素宵与浅离相视一眼,浅离眉眼俱是笑意。然而玉帝话锋一转,说道:“这功虽当论,不过——”
素宵接口道:“不过当先论罪,再抵功,如此才是。”
玉帝颔首,“正是如此,但不知你二人罪有几分?”
素宵道:“素宵思凡情动,万年不悔,永世不改,自求贬谪发配,唯愿与玉魄仙君同在一处。”
玉帝又瞧浅离,浅离一直凝视着素宵,看着她神色淡然而坚绝地对帝座上那位说完这句可称大胆的话,直到她说完,回视浅离,二人眼神交接,心意交通,一切早已不言自明。
老君看这二位旁若无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咳了一声,瞟了俩人一眼:二位,上面那个是主审,不是证婚人好吗?
浅离不由一笑,端正面向玉帝,郑重而拜,开口道:“浅离与素宵心意相同,唯望陛下成全。”
玉帝对此情景也早有预料,点点头,正要开口,只见殿内联袂而来又是两个,一见这两个,玉帝老人家的表情就没有那么愉快了。
来的正是拐跑了他的得力仙使的龙宫四太子,还有那个原本任劳任怨后来居然跟龙跑了的玄华仙使。这两位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忠厚实诚,进前来没一句废话,跟素宵浅离两个并排一跪,一齐望着玉帝老人家。
紧跟其后的骊卢天君和清微元君一时也不上前来复命了,站在后面默默地做起了围观党。
玉帝十分痛心疾首地道:“瞧瞧,瞧瞧,刚整完灵界,咱们这天宫呐,也该整顿整顿了,这一下子就弄出两对来——”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目光刷地转向站在一起围观中的骊卢天君和清微元君,“你俩——”
两人十分无辜,“我俩从头到尾陪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您就别老怀疑我俩有事儿了行吧?”
于是玉帝又是痛心疾首地道:“瞧瞧,瞧瞧,好容易有一对阴阳正配的,居然还不是!”
骊卢天君:……
清微元君:……
然而这时候,跪在阶下那两对已经又是目光交缠情意绵绵地对望到天荒地老了。
玉帝叹一口气,下了法旨:“素宵、玉魄,发配北天柱下,着令护守北天柱万年,削去仙籍,万年后令为散仙,不得再入天宫。玄华、南海龙四太子景,发配极南冥海之底万年,着令收编海鬼、海妖、海怪等化外生灵,玄华削去仙籍,二人皆不得再入天宫。”
四人欢欢喜喜,玉帝瞧着谢恩的四人,顿觉对于情侣来讲,不管发配到什么蛮荒野地,那都不算什么惩罚啊!
一场心事尘埃落定,离了灵霄宝殿,昔日旧友纷纷与素宵、玄华相叙送别,龙四太子则回龙宫与父母辞行,浅离则是回了月宫。
嫦娥仙子依旧未改清冷仙姿,独倚桂树,瞧见浅离回来,微微一笑,道:“小兔子,心愿得偿,从今后,应当是幸福美满了。”
浅离听着这句话,望着那淡淡微笑,心头闪过主人种种苦心、对自己的处处成全,眼眶一红,轻轻伏在主人跟前,却说不出话。
从第一次离开月宫,下界为人,她便与主人渐行渐远,如今,终至长久分别,她有了倾心爱侣,主人依旧月宫寂寞,世事轮转,她只愿终有一日,能有一只小兔子,可以长长久久地陪在主人身边。
嫦娥抚了抚浅离的脸,未再说什么,只轻轻说道:“去吧。”
离合际遇皆有数,悲欢哀乐都如烟。不能超脱于情感,也有不能超脱的好处,譬如说,有免不了的伤悲忧思,但也有旁人体会不到的喜悦欢乐。她只愿浅离的喜悦多于悲忧,那便是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