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全都好奇不已,瞪大了眼随着卿靖宁手指的方向看去。
卿靖宁的话音刚落,谢祁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抬头一看,却见那纤纤玉指正是指向自己,不由一怔,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没有看错吧?靖宁公主指的人,是他自己?
他跟靖宁公主不过一面之缘,连认识都谈不上,靖宁公主怎么会想嫁给他?
谢祁百思不得其解,错愕地看着卿靖宁。
见他看过来,卿靖宁朝他浅浅一笑,并没有慌张或刻意的躲闪,显然这个决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
不光是谢祁,其他人显然也十分意外,人群中炸开了锅。一时间大殿内议论声纷纷。
便是明熙帝,眼中也有一闪即逝的错愕。
他理了理思绪,清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又转了目光看向卿靖宁道,“靖宁公主,你所指的人,可是翰林院院士谢祁?”
卿靖宁点点头,目光清亮,“正是。”
谢祁颇有些焦躁,虽然很想向靖宁公主问个明白,但现在明显不是他能发问的时候,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解和疑惑,静待事态的发展。
明熙帝“哈哈”一笑,“公主花容月貌,谢爱卿亦是一表人才,的确不失为良配。”他眯着眼打量了卿靖宁一瞬,“只是,靖宁公主先前见过谢爱卿?”
多疑如他,自然对卿靖宁斩钉截铁地指明谢祁而有所怀疑。
卿靖宁看向明熙帝展颜一笑,露出整齐如编贝的牙齿来,“皇上难道忘了?谢大人曾经出使过我赤狄,我曾远远地见过一面。”
见卿靖宁目光真诚,看不出什么异样,明熙帝方放了几分心,打趣道,“看来谢爱卿当真是魅力十足啊,靖宁公主不过见了你一面,便被俘获了芳心。”
谢祁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卿靖宁似乎有些羞赧地低了头,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不复方才的淡然。
明熙帝眼神在两人面上一扫,心里隐隐有了定论。
谢祁脸上的尴尬和不快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并不是两人事先串通好的,当真只是卿靖宁单方面的请求罢了。
难怪卿靖宁甘愿不远万里地前来大齐和亲。
明熙帝脑中定了心,眼中的狐疑之色退去,看向谢祁笑问道,“据朕所知,谢爱卿应该尚未娶亲也不曾定亲吧?”
谢祁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谢爱卿意下如何?难得靖宁郡主一片痴心,谢爱卿可不要辜负了才是。”这话明着像是在问谢祁的意见,后面透露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谢家一向清流,谢祁本人也不过挂了个不大不小的文职,就算娶了赤狄的公主也不可能不自量力生出什么异心来,实在是娶卿靖宁最好不过的人选。
只希望谢祁不要不知好歹才是。
明熙帝眼中带着三分笑意,却隐隐透出压迫之意。
谢祁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他虽然不讨厌卿靖宁,但对她实在没有别的意思。何况不过一面之缘,哪里就能扯到终身大事上来了?
虽然谢祁知道他同溶月已经没有可能了,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立马接受另一个女子。
谢祁皱了皱眉,显然十分为难。
若答应,就违背了他的本心,靖宁公主嫁给他也不会幸福。若不同意,被人当众拒绝,卿靖宁这边就会尴尬了,且皇上也不会高兴看到他拒绝的。
一时间,谢祁陷入两难的境地。
虽然理智告诉他只能答应,但谢祁实在是不甘心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要沦为政治工具。
见谢祁久未回话,明熙帝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这时,卿靖宁清婉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皇上,靖宁也知道我这要求提得实在有些唐突了,谢公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靖宁初到邺京,对邺京的人文风貌十分感兴趣,不如请皇上让谢公子给靖宁做向导在邺京游玩几天?若谢大人觉得不讨厌靖宁,这事便还有商量的余地。若谢大人觉得靖宁的确不适合他,那便按皇上所说,再为靖宁另择佳婿便是。”说话间,卿靖宁言笑晏晏,落落大方,并不因说的是自己的婚事而扭扭捏捏,有一股北地女子特有的豪爽和大气,让原本对她这般举止有所不齿的臣子都对她有了改观。
卿靖宁这话明显给了谢祁一个台阶下,也让明熙帝阴沉的脸色好转了些。
谢祁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卿靖宁,见殿中的女子一袭青色衣裳,如春日的雨后那般清新动人,笑容煦暖,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心中对她不由起了几分好奇。
位尊而不娇,这样的女子倒是不多见。
见卿靖宁打了圆场,明熙帝便顺着她的话头笑道,“是朕考虑不周全了,应该先让你们接触接触的。”他看向谢祁,“谢爱卿觉得呢?”
“蒙皇上和公主厚爱,臣没有异议。”谢祁低头行礼恭谨道。
“那此时便这么说定了,谢爱卿可要多多尽地主之谊啊。”
“微臣明白。”
一桩心事已了,明熙帝明显心情好了不少,看向使团其他成员道,“明日朕会再单独召见各位商讨和谈之事,商议过后,会在宫中设宴款待各位,各位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使团成员不敢有异议,齐声应了。
明熙帝便叫人将他们先带了下去。
早朝过后,明熙帝先行回宫了,剩下的朝臣三三两两朝外走去。
经过谢祁身边时,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似乎等着看他的好戏一般。
定远侯今日也上了朝,走到谢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并肩朝外走去。见身边的人群散了些,定远侯开口道,“祁儿,这事还真是没想到……”
谢祁无奈地笑笑,“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祁儿打算怎么办?我看这个靖宁公主倒不似一般的公主贵女那样骄矜,长得又不错,祁儿不考虑考虑?”定远侯同谢祁一向亲近,笑着开起玩笑来。
谢祁一脸尴尬和无奈,“姑父,您就别打趣我了。”
定远侯见他目露苦恼之色,收起玩笑之心道,“你若是觉得为难,便叫上阿芜吧,当初阿芜在赤狄时,也多亏了靖宁公主相助。”
听到溶月的名字,谢祁眼神一闪,似有些许走神,待反应过来,忙点头应下。
*
卿靖宁在朝堂上请求嫁给谢祁的消息,溶月自然从定远侯口中得知了,一时目瞪口呆。
靖宁她……怎么会同表哥扯上关系?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纠葛?
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找卿靖宁问个究竟时,卿靖宁却主动派人给她送了信过来,约她有空出来见一面。
溶月很快给她回了信,约在明日来兮楼不见不散。
第二日,溶月没有带云苓和玉竹,只身出了府。为了保险,天机和天剑还是留在她身边,所以溶月索性连侍卫也没有带,扮了男装便直接出门了。
溶月在雅间中没坐多久,卿靖宁便上来了。
不出意外的,她今日也是男装打扮。毕竟溶月和卿靖宁照理是不应该互相认识的,所以还是避嫌一点地好。
小二上了茶后识趣地退了下去。
“靖宁,好久不见。”溶月看着对面眉眼清雅的卿靖宁,笑得淡然。
卿靖宁浅浅一笑,“当时怎么也想到,同你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是啊。”溶月唏嘘一声,“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顿了顿,她偏了头看向卿靖宁,“方便说说为何会前来大齐和亲么?”
卿靖宁勾了勾唇,笑容有些许苦涩。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溶月,“我二皇兄薨了。”
溶月目露诧异之情,看着卿靖宁眉间的忧愁之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靖宁,我没想到……”
卿靖宁唇边笑容放大了些,长吁一口气,像在宽慰溶月又像在同自己说一般,“都过去了。”默了一黙,声音低沉了下去,“只是……我再也在皇宫中待不下去了。正好听到二皇兄要同大齐议和,便……自请和亲了。”
溶月唏嘘不已。
“靖宁,你这么一来,从此可就要背井离乡孤身一人了。”
卿靖宁俏皮地笑笑,“我不是还有你这个朋友么?”
溶月一愣,很快也展露了笑颜,“是啊。”说到这,她冲着卿靖宁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是不是该说说你和我表哥是怎么回事了吧?”
卿靖宁不好意思地一笑,颊边飞起一抹红霞,“我……”她叹一口气,脸上的羞赧之情退去些,接着道,“我不想再嫁入皇宫同皇族有什么牵扯。如今大齐储君未定,我想,明熙帝大概也不好决定将我嫁给哪位皇子比较合适。”
“所以你便索性替他把他想说的说了出来?”
卿靖宁点点头。
“这样,我也能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那……为什么是我表哥?”溶月仍有些不解。
卿靖宁面上露出一分羞涩,结结巴巴道,“因为……我在大齐就认识他一个男子,何况,他是你的表兄,我想,应该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
溶月怔住,抬眼不可思议地问道,“就这样?”
“嗯。”卿靖宁声若蚊蝇,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荒唐了些,想了想又补充道,“上次谢公子去大都皇宫,我曾同他有过片刻的交谈,觉得他的性子也还算不错。”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急急问道,“溶月,谢公子他……没有心上人吧?”
溶月一怔,想起谢祁喜欢自己的事,可这话自然没办法同卿靖宁说出口的,便心虚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倒是挺看好靖宁和表哥的。
若是表哥能放下过往的心结,应该会同卿靖宁幸福得生活下去吧。看着面前卿靖宁淡雅的眉眼,溶月不禁想到了以后的事。
听到她这么说,卿靖宁舒了口气,“幸好没让谢公子感到为难。”
溶月直直地注视着她的双眼,“靖宁,你喜欢我表哥吗?”
卿靖宁面上表情怔了怔,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致,悠悠道,“喜欢,谈不上吧,只是对谢公子不反感罢了。我这种身份,又如何能找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就算找到了,最后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抱有希望,这样,最后也不会失望。”
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给她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整个人显得愈发淡雅缥缈起来,像极了一副隽永的水墨画。
这样美好的女子,值得得到幸福。
见气氛有些沉重,溶月有意缓和下气氛,带着笑道,“我表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话少,靖宁若同他在一起,可得多想些话题才是。”
对上溶月兴致勃勃的眼神,卿靖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呐呐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你定亲了?”
溶月没料到她突然转了话题,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卿靖宁笑了笑,“听说是同大齐闲王?”
“是的。”
卿靖宁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神色,“是上次来救你的公子吗?”
溶月抿唇笑了笑。
见她这般小女儿的娇态,卿靖宁自然明白了,语带艳羡道,“真好。定在何时成亲?”
“十月。”
“那也快了,到时候记得请我去喝杯喜酒啊。”
“这是自然。”溶月满口应下,又打趣道,“不过,谁先喝谁的喜酒还不一定呢。”
卿靖宁淡淡地笑了笑,“溶月,你就别打趣我了。说实话,谢公子会不会同意我都心里没底。毕竟,这事落在我头上,我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溶月虽然有些撮合他们俩,但也有些爱莫能助,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哪日将表哥约出来谈一谈。
“对了。”卿靖宁突然沉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道,“溶月,我二皇兄也来大齐了。”
“什么?”溶月惊叫出声,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可思议地看向卿靖宁,“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卿靖宁面露忧色,看着溶月有些欲言又止,“溶月,我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
他还没死心?
溶月心中止不住的怒火往上冒。这人未免也太死缠烂打了些。
“你皇兄如今在哪里?”
卿靖宁摇摇头,“皇兄是乔装打扮混入使团中的,一到京城便同我们散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处何处。”
溶月的面色沉了下去。
卿彦到底想干什么?他身为一国之君,行事怎可如此儿戏?
见溶月变了脸色,卿靖宁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溶月,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皇兄会这般……”
溶月摇摇头,“跟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卿靖宁叹口气,“溶月,这几日你务必小心点为上。和亲使团过几日便会离京了,我皇兄应该也不能待太久,等过了这几日他找不到机会,自然会死心。”
溶月心事重重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后的事,溶月记挂着卿彦,有些心事重重。
卿靖宁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见此便提议道,“你也出来一阵子了,不如先回去吧。等我皇兄回赤狄了,我们再找机会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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